青铜浩劫

整座青岚山脉正在变成一尊巨大的酒器。

黎明时分，楚临川发现自己的血开始散发酒香。

他盯着手腕上被菌丝割破的伤口，渗出的血珠不是红色，而是浑浊的酒浆，在晨光中泛着青铜色的光泽。昨夜红绡心口那个烙印还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与青铜鼎底的纹路一模一样，只是多了道贯穿的剑痕。

"别闻。"

红绡突然用沾满面粉的手捂住他的口鼻。她腰间别着的七把刀少了两柄，断眉处的疤痕比昨日更红了，像是皮下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楚临川这才发现，整个醉仙居都笼罩在诡异的酒雾里，雾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青铜颗粒，正随着呼吸往肺里钻。

窗外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两人透过窗缝望去，青岚宗的山门正在扭曲变形——汉白玉台阶融化成粘稠的浆液，石狮子像蜡像般软倒，而巡逻的弟子们全都变成了青铜雕像，保持着最后一刻拔剑的姿势。

"是鼎醒了的吐息。"红绡从灶膛里扒出半坛发黑的酒糟，抹在楚临川鼻孔下方，"能撑三个时辰。"

酒糟的腐臭味中，楚临川突然看清了真相：那些雾根本不是雾，是无数细如尘埃的青铜酒虫！

正午的太阳变成了诡异的青金色。

第一批被完全寄生的修士出现在长街尽头。他们迈着僵硬的步伐，关节处伸出青铜菌丝相互缠绕，组成可怖的蜈蚣形态。为首的是丹霞门掌门，他的头盖骨已经透明化，颅内漂浮着醉仙居的铜钱，铜钱方孔里不断喷出新的菌丝。

"结阵！诛魔！"

嘶哑的吼声从修士喉咙里挤出，却带着青铜鼎特有的金属回音。楚临川握紧那把鱼头剑，剑柄上的龙鳞突然刺入掌心。剧痛中，他看见剑身浮现出三百年前的画面：初代阁主跪在青铜鼎前，正将自己的元婴一点点喂给鼎中蠕动的阴影。

红绡突然掀开地窖木板。下面不是酒坛，而是一口沸腾的血池，池底沉着九具身首分离的尸体——每具尸体的左手都保持着掐诀姿势，右手却握着菜刀。

"历代醉仙居主人的'酒引子'。"她拽着楚临川跳进血池，"现在该你了。"

粘稠的血浆灌入鼻腔时，楚临川听见了青铜鼎的呓语。那声音在说：

"你才是最好的那味酒曲。"

血池底部嵌着半块龟甲。

楚临川的手指刚触到龟甲裂纹，整座醉仙居突然倒悬。血池变成穹顶，而他们站在倾斜的地板上，看着青铜化的修士们像蜡泪般从门缝滑进来。红绡心口的烙印正在发光，她扯开衣襟露出更多疤痕——那些疤组成的图案，赫然是《太虚饲命经》缺失的最后一页！

"三百年前你没能完成的。"她把菜刀塞进楚临川手里，"这次别砍歪了。"

鱼头剑突然发出凄厉龙吟。剑身炸开的鳞片中飞出无数霜花纹路，在空中组成禁咒。楚临川这才明白，醉仙鲤每日喂食的根本不是普通酒糟，而是封印着初代阁主毕生修为的"龙魂醪"！

青铜鼎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小镇。鼎口垂下的菌丝上，挂着密密麻麻的铜钱，每枚铜钱都在重复同一句话：

"酉时三刻，弑师者饮。"

而此刻日晷的阴影，正好指向酉时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