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月·鬼王抢亲
也不知过了多久,喜轿终于停下,骤然落地时引起些许晃动,晃得艾叶悠悠转醒过来,一睁眼便是浓浓夜色一片红光,轿外更深人静,半点声音也无。
艾叶心里觉得奇怪,也不知现在什么时辰,自己怎地一觉睡了这许久,礼乐轿子怎么都停了?
“喜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掀起窗帘,艾叶向外问道。
轿外无人应声。
艾叶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应的样子,复又问道:“喜娘,你在吗?花轿怎么停了?”
依旧无人应答。
放下帘子,重新坐好的新娘心里无比的郁闷,没有人吗?人都去哪了?
艾叶想的郁结,大喜的日子人生地不熟又不好发脾气,只好抿嘴在心里自己宽慰自己,她素来住在村里,鲜少外出,对村外的事物本就所知甚少,再加上村里民风淳朴,没有太多阴司之事的传说,是以艾叶此时虽然觉得事情蹊跷,但也不知道怕,只是觉得大家可能都休息了,或者是有别的缘故,自己一时还不清楚罢了。
不对。
再有什么事也不会把新娘子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一思及此,艾叶就再也坐不住了,喜帕一挑,正要起身一探究竟,谁知才刚抬眼,就看见轿帘上清晰映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分明是轿外立着一人。
那人站在轿外,一动不动也不发出半点声音,血色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映在地上,却照不出半点影子,唬的艾叶急忙又坐回轿中,一动也不敢再动了。
艾叶眼观鼻鼻观心,心提到了嗓子眼,忐忑的不行。华丽的喜服被她攥在手里使劲的绞着,轿外那人却仍是一动不动,像是在故意挑逗着轿中人的情绪,又像是在静静等待着轿中人的反应。
他分明听见了轿中的动静,此刻嘴角微提,意味不明的含着笑意,仿佛此情此景无比的有趣。
寂寥夜空,满地月光,一顶孤轿,静立一人,说不出的古怪诡异。
等了许久,轿外人似乎耐心极好,艾叶却不能再忍了,这种感觉太难受,如人在砧板待人宰割,叫她如何能忍。
心到神到,艾叶抬手便欲冲出轿外,忽轿帘被人挑起,轿外的人先动了。
那人一手挑起轿帘,身形一晃,弯腰探入轿内,艾叶盖着喜帕,看不十分分明,她很想一把扯掉喜帕,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惜她此刻又惊又疑,心里纠结的厉害,实在是没有这个胆量。
事情发生的太快,还来不及思考,那人已将手缓缓递至跟前,仍旧是不出声,只是轻握住艾叶的手,牵引她出轿。
艾叶进退两难,只得由他牵着手,先出了轿子再说。
新娘的一只脚刚跨出轿帘,震耳的礼乐声顿起,敲敲打打好不热闹。
方才轿外还寂静无声,只一眨眼便是人声鼎沸,一片嘈杂。
有人尖声道:“新娘子到……”
这声音尖锐极其难听,如刮锅挫锯般折磨耳朵。但除了刺耳以外,这其中更多的却是一股不正经的怪里怪气。
艾叶眉头一锁,并没有出声。
周围的人应该都听出来了,却无一人奇怪,反而爆发出一阵哄笑。就连牵着艾叶的那人也轻笑了一声。
于是这哄笑,很快就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嬉笑怒骂。
对待新娘,似乎不该这般……
那人不由艾叶多想,衣袖一甩就压下了所有的声音,仍是牵着她的手缓缓向前走。
透过喜帕向下垂眼。艾叶只能看到自己脚下绿油油的一片暗光,还有那人紫黑暗袍的下摆,上面用红色丝线绣着她从没见过的花纹,那花瓣向上反卷,如龙爪一般,外形既红艳又奇特。
没走几步,脚下就显出一高立的门槛,跨过这道门槛,就算是进了门。
跨,还是不跨?
艾叶开始犹豫,她的脑子已经彻底糊涂了。
这里是否就是苁府?牵着她的这人是谁?想干什么?
不管他想做什么,这个人都绝对不会是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夫君体弱多病,身形瘦小,不会这般的修长匀称。
不等她细想,那人抽了手,微微侧身,换了姿势,却是扶着艾叶跨过门槛,动作姿态十分的温柔小心。
艾叶的额角却已开始透汗,她忐忑的难受,终于问出了口:“这是哪?”
等了许久不见人回答,那人似是没听见,只是一味的牵着她往前走。
可是这一开口,艾叶便泄了气,她再也绷不住,声音连着身体一起发颤:“你要带我去哪?”
又半天不见人回答。
于是她最后仅剩的那点镇定随着嘈杂的人声一起,不动声色的消失了,耳畔只剩下风声渐长,一如心底的恐惧呼呼的生长。
看来是不打算理睬自己了,艾叶心想。
刚想放弃,那人却突然开了口,他道:“娘子莫急,马上就到了。”
这人声线很是干净,吐字轻柔,让人听了如微风佛面,只觉心里舒畅。
但是艾叶却舒畅不起来,她顾不得分辨这轻柔语气,也分不清害怕和紧张这两种情绪,眼下到底哪一个分量更大。
这人不是她的夫君,却劫了她的花轿,还有比这更槽糕的事吗?
虽他再温柔体贴,也一定不是好人,轿夫和喜娘不见踪影,也定是这人搞的鬼,如今也不知他要将自己带去哪里?
艾叶觉得不能再等了,她站立不动,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似乎被这一声问的心情极好,虽未出声,但艾叶分明感受到笑意,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猛的将手抽回,抬手便要掀掉喜帕,却在半空被人阻止,一只手臂横伸过来将她牢牢扣在怀里。
开春风寒,两个人贴的紧,那人的温度便隔着衣料传了过来,艾叶迎风抖了一抖,开始奋力挣扎,那人隔着喜帕在她耳边吹气,语气轻佻:“娘子何必心急,这喜帕还是要留给为夫来揭才好。”
这般亲密姿态若真是艾叶夫君那叫闺房情趣,可这人分明不是,这便令人心生厌恶,可偏偏艾叶越是挣扎,那人似乎越是开心,搂抱的也越发紧。
艾叶气急,大声怒斥:“你根本不是我夫君。”
那人仍是一副调笑样子:“我不是你的夫君,那谁是你夫君?”
艾叶还想辩驳,忽听那人闷哼一声,似受重创,右手猝然松开,左手仍牢牢将艾叶牵制在怀里。艾叶趁这空隙奋力挣出了手,一把扯掉喜帕。
放眼望去,自己站在青砖石铺成的地面,四周的房屋陈设,布置格局,全然一副富家大院的样子。但所有屋设无一亮灯,全是一片漆黑,隐隐透着一片寒凉的青灰。
血月洒满一地红光,如鲜血铺成的地毯一般,而自己所站的位置正在这血毯的中央。
一抬眼,便见三名少年由远而至。
一位手拿折扇,红衣妖冶。一位墨黑紧袍,气势汹汹。
但都掩不住中间那位青袍淡泊,只是一张姣如明月的脸上半分表情也无。
这三位少年很是面熟,艾叶好一阵费心思量才想起来,这不正是那日自己在青石镇上见到的三个绝美少年吗?
未至跟前,墨袍少年便是一声怒吼:“青城,把人放了”。
语毕,三人已落至跟前,被唤做青城的人一声冷哼:“你说放人就放人,这里你说了算吗?”
这边红衣少年侧目,满脸的不悦:“烦死了,我说青城,你还真是闲的发疯,怎么哪哪都有你?今那黄沙一起,我不用掐指算,我就知道准是你小子捣的鬼。”
说罢一记折扇扣在了手心,啪的一声脆响。
“四公子都来了,放人吧。”
如此一来,四公子便是中间这位青袍少年无疑了。
只是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年纪轻轻,气质倒稳重,听见人提也全无动作,一派的云淡风轻,只是一双眼睛打量了艾叶一眼,见无伤处,这才望向青城,仍是淡淡的也不说话,像是全无担心正在等待对方放人的样子。
青城望着少年,一脸的得意:“好久不见啊,四公子,怎么今为了个粗鄙的村姑愿意现身了,啧啧啧,看来你倒是很在意她,那我就闹不明白了,今到底是谁跟这姑娘成亲?好像不是你吧?”
村姑?粗鄙?这不是骂人吗……
艾叶本来猛一见到这三个少年,惊得连挣扎都忘了,听了这话猛回过神来。
——敢骂我。
一股怒气冲上了头,挣扎的气力便大了起来。
青城竟然不拦她了,松了怀抱,只是仍抓着她的手,不由她轻易逃脱。
这青城也不知是何人,说话尖酸刻薄,还摆明了是针对那位四公子去的。
可四公子听了却不怒,只是又浅浅看了艾叶一眼,只看得艾叶心里一阵的惶恐加莫名。
——看我干吗?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她是个头脑简单的人,脑子一乱,就什么也想不了了。
倒是那红衣少年听了似乎十分不安,干咳两声,向着青城恶狠狠道:“你知道什么,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撕了你。”
青城也不示弱:“死狐狸,有胆子你来啊,我怕你不成。”
二人针锋相对,眼看就要动起手来,四公子终于开了口:“青城,放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