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龙四子·望梅止渴
不知不觉中一个饼子就这么被喂完了，蒲牢细嚼慢咽吃的极慢，艾叶中间唠唠叨叨的也是一刻不停歇，到这会已经口干舌燥，喉咙冒青烟了。
可是看了一圈也没找着个卖汤水的，一时难受的不行，便轻咳了两声，这一咳嗽，发现嗓子竟然还有些沙哑，听到蒲牢耳朵里，问道：“怎么了？”
艾叶摆手只笑：“没什么，就是刚跟你说了半天话，嗓子好像要哑了。”
可是这附近却并没有能解渴之物，蒲牢顿了顿，刚想说什么，却见苁蓉找来，说东西已买齐了，问要不要回去。
蒲牢便住了口，只是看艾叶。
这是在问艾叶的意思，可是艾叶一时领会不到，直到两个人都开始盯着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哦，那，那就回去吧。”
风藤脾气躁，买了半天东西烦的不行，已经先走一步了。
来时的一行四人就变成了三个，日头下三人并排，影子都拉的老长。
艾叶将怀里的萝卜饼拿了出来，递给苁蓉一个，又将一番什么萝卜饼外酥里嫩，自己吃撑过肚子这些琐碎事重新说了一遍。
聊天聊的一投入，嗓子的事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谁知，蒲牢突然从旁递过来一包梅子，梅果圆润明亮，果肉饱满，看着就招人喜欢。
艾叶简直惊喜万分，连声道：“谢谢，谢谢。”
咔嚓一口咬上去，酸脆可口，生津止渴。但缺点就是太酸了，艾叶捂着嘴半天没说话。
蒲牢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艾叶急摆手，仍旧没法张嘴。
苁蓉插话道：“她这恐怕是酸的了。”
嘲笑完艾叶，自个也伸手拿了一个，一口咬下去，咔嚓作响，也是捂着嘴半天没说话。
蒲牢便无话可说了。
艾叶觉得这样有些伤人，干咳了两声：“这梅子真止渴，我嗓子正难受的厉害，多亏你买了来。”
这一番作为意图实在明显，但她能开口解围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好皮囊起的作用，蒲牢暗自好笑，生平第一次，为自己拥有的这副皮囊而感到庆幸。
苁蓉看的明白，于是一人默默领路前行，眼角眉梢都憋着笑意，一双眸子却垂的深沉。
三人成行，竟没一人再说话，一路静寂。
青城山的房间内，艾叶进门就开始咕咚咕咚灌水喝，一口气不歇，足足灌下去了大半壶，这才畅快了，开始满意的打着水嗝。
风藤一脚跨进来，见她这样，自然也没有个好脸色，嗤道：“一点女人样都没有。”
艾叶不服：“我在自己房里喝水，要什么样子啊？难不成人都快渴死了，还要先惺惺作态一番，累不累啊？”
风藤不愿与她多话，冷眼抱臂给身后的苁蓉让地方。
身后人一进门就见他们两个拌嘴，立刻摆出一张春光明媚的笑脸，顺带将手中的瓷罐递给艾叶，却是一罐酸梅汤。
“四公子让我给你送来的，方才听你喊渴，喝这个好，除热解渴。”
听这意思，他家公子还真是体贴入微，自己口渴也惦记在心里，还特地让苁蓉给她送来。
不能说，这就不是故意。
艾叶心里隐隐的有些不舒服，可具体怎么个不舒服法，她自己又分辨不出来。
一旁抱臂的风藤嘲讽道：“你看她刚才那个样子，这会还有肚子喝吗？我估计她是喝不下去，枉费了公子一片心。”
“谁说我喝不下去。”
艾叶嘴硬，当即倒上一杯仰头就喝了，挑衅一般，将杯底亮给风藤看。
这一下水喝得就有点多，肚子开始不争气，咕噜噜响个不停。风藤眼里的嫌弃就越发明显。
苁蓉面不改色，全当没听见，只是笑吟吟道：“四公子还让我嘱咐你，今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养足了精神，明日好回门。”
不提回门还好，一提艾叶就意兴阑珊。
这么荒唐的一个谎言，最后骗的到底是谁？一群人合伙演戏，骗的就是自己，却还要自己风平浪静的配合他们扮好角色，不可笑吗？可她不敢笑，就她现在这处境，老老实实听话才是上上之策。
艾叶拼命压制，很想问问他们到底凭什么，最后也只是揉眉，生硬地回答：“好，我知道了。”
许是这一声太过索然，苁蓉开始沉默，出了半晌的神，开始劝她：“艾叶，其实现在有什么不好的，四公子是天神，你跟着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更何况，你们人间不是有一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都已经嫁到青城山了，就认命吧。”
认命，怎么认？？她嫁的也不是蒲牢啊……
艾叶彻底无话可说了。
苁蓉垂首，仍在劝：“再说，四公子的模样人品，都是上上，你何必这么不愿意。”
艾叶不想再听，打断他：“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是你们四公子，我实在是太陌生了……”
风藤突然发出一声冷笑，不轻不重，引的艾叶转头看他。
两个人一对视，真是谁看谁都不顺眼。
“太陌生了，姑娘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风藤的语气不好，嘴里也没有好话。
艾叶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艾叶气结：“你……”
“现在装糊涂，早干嘛去了？可怜我家公子痴心一片，全都错付了，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还不愿意了，这真是，丑人多作怪……”
风藤这话说的就甚是狠毒，还处处带着毛刺，他因为一心向着自家公子，看艾叶就跟看仇人一样，苁蓉之前说他五大三粗，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风藤还道：“还说什么认命？我家公子什么分量，你什么分量，自己也不掂量掂量？”
艾叶大怒：“你怎么说话呐？我可是压根就不认识你们公子的。”
风藤毫不示弱，张口也是怒吼：“不认识，你现在推得够开的啊，那你当初别招惹人家啊？”
艾叶道：“我怎么招惹他了我？”
风藤道：“怎么招惹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好家伙，自己开心完了两脚一抹油跑了，留下人家就不管了，不认识，你不认识了不起啊，我呸，什么玩意？”
两人这架势，跟泼妇骂街有什么区别？
艾叶这回可是真的让气住了，一口气好悬就没上来，偏偏她又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回嘴，气得手都抖。
这口气堵在心口，憋得她使劲往胸口上捶，劲使小一点就憋的难受，恨不得把胸口捶出个窟窿出来。
艾叶哆哆嗦嗦的指着风藤，两眼就差冒火：“你……你……你……”
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半个字，她不甘心，回头去找苁蓉：“我……我……我……”
这真是，也太窝囊了，话都说不利索。
苁蓉热络的给艾叶顺背：“消消气，消消气，千万消消气。”
又嗔怪风藤：“这话说重了啊。”
话，是责备的话没错，但这意思可就有点……
这分明是在看热闹嘛。
不过苁蓉这个人，从来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何况，他多少还是有点偏向自家公子的。
艾叶孤立无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你们欺负人，你这个黑心肝的豹子精，都是你给苁蓉出的主意，诓骗我阿爹阿娘把我嫁过来，现在你又来骂我，你……”
风藤一楞：“你说什……”
话没说完就被苁蓉捂了嘴：“哎呀哎呀，咱们还是走吧，惹得艾叶伤心，四公子也不开心，赶紧走，赶紧走。”
“你给我起开。”
风藤不吃他这一套，一把掀开。
这顶帽子扣的有点大，毕竟要问个清楚。
“你刚才说，把你诓骗过来，是谁给谁出的主意？”
自己做的坏事还不兴人说了，艾叶腰杆挺得笔直，叉腰梗脖：“你，就是你给苁蓉出的主意。”
风藤直接就炸了：“放屁，爷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吗？爷有那个脑子吗？我给苁蓉出主意，明明是他给我出的主意，让我去扮的苁老爷，谁跟你这么说的？好家伙，这么大一盆脏水往爷头上扣。”
这会换艾叶愣了，底气也开始不足。
“这，苁蓉跟我说的。”
声音已经明显有些唯诺。
“苁蓉这个王八羔子……”
一回头，苁蓉早跑没影了，风藤拔腿就往外追，狂骂声顿时响彻云霄，久久不息。
——原来是这样啊……
这天晚上，艾叶再一次试图偷偷溜出去，一出门就看见苁蓉站在门外，笑靥如花道：“这么晚了，姑娘打算去哪啊？”
艾叶呵呵一笑，转身关上了房门。
似乎真的是有些认命了，重新躺回床上的艾叶竟出奇的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天已大亮，用最快的速度梳洗打扮，又从嫁妆中找出一身得体的衣裳穿了，最后认真照了照镜子，确定自己人模人样没有问题，这才晃晃悠悠的出门。
她不见蒲牢，又不敢自己去找，只好到处转悠，终于在那棵白樱树下找到了苁蓉，彼时他正躺在草丛里翘着二郎腿晒太阳。阳光打在他脸上，衬的既灿烂又温暖。
艾叶上前道：“哎，你有空吗？”
苁蓉见是艾叶，立刻起身：“有空，你找我有事？”
艾叶上前拽着他就走，嘴里说道：“有空就行，快走快走。”
苁蓉一头雾水：“去哪啊？”
艾叶回头没好气道：“还能去哪，当然是陪我回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