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蔹辰·禁地之谜
那日鬼洞之中，艾叶的魂魄从二人眼前消失。青城问向蒲牢：“四公子，莫非到现在还未看出有异。”
蒲牢负手而立，声色浅然：“是噬心蛊。”
妥妥是蒲牢的风格，简单直接，直击要点。
青城颔首，忍不住称赞：“真不亏是天界的人，我还以为你一网情深，连身旁的危险都差觉不到。”
蒲牢并不领情，回答的毫不客气：“有劳鬼王费心，只是此事恐牵扯良多，往后还是莫要在插手此事，更不要在招惹艾叶。”
青城嗤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蒲牢道：“我自然知道你在顾忌谁，只是恐怕风藤不会领你这一份好心。”
青城一声苦笑，恨道：“老子也不需要他领情，没这个必要。”
想起往事，青城也是苦笑一声：“想不到最后，还是着了道。”
也就是那个时候，青城才知道，艾叶原来是被下了噬心蛊，也才知道，原来蒲牢早就已经洞察一切。
——原来蒲牢真的从一开始就知道，原本他真的是故意把元丹给自己的。
一想到此，艾叶就心如刀绞，她缩在塌上，止不住的落泪，到最后哭得几乎气绝。
青城实在是看不下去，拧着眉头劝她：“行了，别哭了，给自己留口气吧。”
可说完后他却又笑：“你说你怎么想的，骗蒲牢的元丹给苁蓉，你也真是……”
于是艾叶“哇”一声哭出声来：“我还不是被你吓的，再说我当时也不能控制自己啊。”
这话青城很不满意：“这事跟我可没关系啊，怎么是我威胁你了，那真的假的你分不出来吗？”
“我怎么可能分的出来？我本来就不聪明，更何况他还威胁我，说要吸我爹的阳寿。”
青城也是服了：“笑话，我青城早就与天同寿，压根就不需要吸人阳寿，何况你爹一把老骨头，还有几年活头，我吸阳寿不用法力啊，我吃饱了撑的要他那都不够塞牙缝的阳寿，这么赔本的买卖谁会去做，你有点脑子好不好？”
青城所言，字字属实，句句为真。
艾叶哭的更伤心了：“我怎么会知道……”
“你也不想想，蒲牢何其强大的灵力，在他跟前施展操控术，还不被发现，需要有多大的法力支撑，你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青城还在火上浇油，全然不顾艾叶哭的稀里哗啦的。
也正是因为此，所以苁蓉才会第一个接触艾叶，因为那时蒲牢还未在她身边，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可是现在知道有什么用？
青城也这样说：“现在难受有什么用，我几次三番提醒你们，偏偏蒲牢就是不放在心上。现在苁蓉的翅膀硬了，要将这天地搅成一团乱麻，你又能奈他何？”
说到此，犹不解恨，他重重呸了一口，骂道：“妈的，这个小兔崽子，当年就应该把他和他娘一起杀了。”
——一起杀了？
艾叶一惊，猛然想起来鬼域的幻境。
悚然问道：“关于苁蓉的母亲蔹辰，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当然知道。”青城道，说这话时他仰头，很有不友好的冷哼：“因为蔹辰是我杀的。”
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猝不及防的一记重拳打来，艾叶懵了好一会才回神，眼看就要吐血。
她脸上和脑中都是一片混乱，好半晌才艰难出声：“你，为什么？”
青城眯眼，回忆起了当年。
他道：“不为什么，我们也要生存啊。”
当年，天帝灭灵狐一族，只有灵狐公主蔹辰活了下来。
后来，蔹辰就开始大肆收拢那些游离三界之外，或不愿轮回，或不服地府管教的恶鬼游魂，而后自成一族，称为鬼族。
蔹辰便是第一届的鬼王，也是真正意义上的，鬼族唯一的王。
后世也称她为——鬼狐蔹辰。
而后来包括青城在内的所谓三大鬼王，就是第一届，也是最原始的鬼族族魂。
那个时候，青城还只是跟在鬼狐蔹辰身后的一个孤魂野鬼，因为生性不羁，胆大又爱作恶，与另外两大鬼王并称为鬼族三不惹，是神族颇为头疼的幽魂，也是蔹辰身边三个得力的干将。
他们原本是从无间地狱里逃出的恶鬼，因为感念蔹辰的收留，起初，三个人也是死心塌地的。
鬼族的族魂们，原本就是天地不容。它们被各大族群肆意捕杀，常年四处逃逸，生存艰难。鬼族为天下幽魂庇佑，成为了它们唯一的避难所，一时之间，所收部下不计其数。
蔹辰的势力——一时无两。
当时的青城，同所有的小鬼一样，都只为一个栖身之所，他跟在蔹辰身边，也只为图个逍遥自在，并不曾有多大的野心。
可是有一天，青城等人发现，蔹辰广收幽魂，并不是为了庇佑魂魄，也不是为了扩展自己的势力，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
”她的儿子，你是说苁蓉？”
艾叶心头突突的跳，已经隐隐感到不安。
”不错。”青城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在鬼域让你看到的幻像。“
“记得。”
”你看到的幻像，就是抚华山的那场天火。”
那场幻境中的大火，艾叶至今想起，仍如在眼前，无休无止的火焰，翻滚哀嚎的人影，历历在目。
”当时，天帝下令，将灵狐一族困于抚华山之巅，投以天火，诛灭全族，天火足足烧了三个多月，到最后，整个抚华山几乎都成了灰烬，只有蔹辰活了下来。
可是那个时候，蔹辰已经身怀六甲，没有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但可以确定的是，天火过后，蔹辰的孩子就没有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蔹辰竟然于天火之中产下了一子。只是可惜，那孩子生于火中，也死于火中，它一出生就被天火吞噬了。而这个孩子，现在看来，毫无疑问就是苁蓉了。”
说到这里，青城摇头轻笑，似乎在感叹命运的作弄。
一股气轰的一声直冲头顶，艾叶只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当时在幻境中，艾叶曾为那红衣女子火中产子而痛哭流涕，如今知道了那是苁蓉的母亲，那个死于火中的孩子就是苁蓉，千针万刺的疼痛感瞬间席卷全身，疼的她直不起身来。
——可苁蓉不是生下来就死于天火了吗？怎么会？
”当年，我们知道蔹辰产子的同时，也知道了她能在天火中存活的原因，那场天火，是神族的惩罚，且能容你逃脱，蔹辰之所以能活着，是因为她有泫珠。”
“泫珠？”
“对，泫珠，”青城道：“泫珠是天家的东西，是兵器册上登名在册的神器，它能避一切水火，自然也可以在天火之中保住蔹辰的性命。
相传，泫珠是从天帝的眼睛里炼化而出的，也有人说，那是天帝的眼泪。
但这些传言，历来都无法查证，也只是人们私下里闲传罢了。”
刹那间，小万年前的崆峒仙境中，泪眼婆娑的蔹辰。
她说：“泫珠是他给我的，而我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我的族人，和我的儿子。”
——族人，和儿子。
这句话在艾叶脑中回荡，逼得她不得不捂住嘴才能不哭出声音。
”我想，当时我大概已经猜到了真相，只是不愿意去多管闲事。现在想想，真是弄人。”青城眼眸低垂，难得的有了一丝茫然，或许往事重提，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小万年前的崆峒仙境。
蔹辰喃喃：“我的儿子，他才刚刚生下来就被天火焚噬，我好不容易才保住了他一缕幽魂。”
她笑的乱颤：“你说，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被天火覆盖着，灼烧着，他会痛吗？他会不会也觉得痛？”
她狂声骂：“老天爷他不能这么作孽。”
艾叶突然抬头：“蔹辰用泫珠保住了苁蓉的一缕幽魂？”
青城叹气，无力的点头：“不错，她要救自己的儿子，可是光凭泫珠不行，于是她就想到一个法子，一个极阴损的法子。”
就像是阴暗处躲着一个吃人的恶鬼，下一秒就会扑出来攻击，莫名的，艾叶发起抖来。
她问：“什么法子？”
“炼鬼。”
青城轻声道，声线低沉，却透着噬骨的寒凉。
“一个婴灵的魂魄实在太弱，更何况只有一缕，根本就难以成形，但如果可以借助外力，为他聚拢大量的阴气，将消失的魂体强行拼凑缝补起来，或者还能有一线生机。
在这世上，阴气最重的，就是魂魄了，而修补魂体，又需要大量甚至是源源不断的阴气聚集。
所以，炼鬼，是最好也最可能有效的方法了……
第一批试验品就是她死于天火的族人。
灵狐一族，三千八百余众，可是他们死后就全部都消失了，天上地下，他们的魂魄从来也没有出现过，因为他们都被蔹辰一 一捕捉，尽数——炼化了。
你能想象吗？一个母亲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可以牺牲自己全族的魂魄，亲手断了自己全族子民的投胎之路。”
一支火把，忽的炸裂一声，引的焰火一阵剧烈的摇晃，光下，青城的孤影阴森森单薄。
艾叶已然听傻了。
蔹辰她，在那时候，或许就已经疯了……
话到此处，青城苦笑：“可是三千冤魂，还是太少，它们根本救不了苁蓉的命。所以，蔹辰就想到收纳天下所有游离的恶鬼，为她的儿子炼化魂魄，提炼阴气。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发现这个秘密的，不是我，也不是任何一个族魂，而是风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