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最终·红尘万丈
“他们为什么抓你？”那人望着她问。
少女仍在发懵，不知自己怎地就被人携进了红尘。
彼时天地混沌，神鬼同存，有飞马从天上过，一声嘶鸣，有仙人踏云而落，颔首示意，更有小两个机灵小鬼，经不住好奇，偷偷来拽她的狐狸尾巴。
尾巴是狐狸的命—根子，断不能让人碰的，万一弄坏了可是不得了。
少女立刻炸起，转身将尾巴牢牢抱住，向着小鬼龇牙恐吓。
小鬼竟是不怕，嬉笑着跳开。
一转头，便落入那人笑意盈盈的眼眸，她于是故作鬼脸：“我说，这么盯着别人瞧可是不礼貌的哟。”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道。
少女扬起高傲的头：“我叫蔹辰。”
这名字是狐王亲自取的，是她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果不其然，那人听罢便道：“哦……灵狐公主蔹辰，原来就是你。”
从小到大，除了父王母后，还没有人敢这么直呼她的名字。
看惯了毕恭毕敬惟命是从，猛地见了这人的平静淡定不惊不畏，蔹辰顿时皱起了眉：“你是什么人，敢直呼本公主的名字。”
那人轻笑一声，故意拿腔作势。
“我，我只是一个拜访者罢了。”
“拜访者？报上你的大名。”
说这话时蔹辰逼近，带了三分毫无志气的威胁意味。
那人仍旧是笑，眉眼弯弯。
“相遇是缘，你便叫我有缘人吧。”
红尘新奇，这一游却是匆匆，有缘人带着她飞往天际，拉着她悬坐在云层，俯首间，红尘万丈尽在脚下。
蔹辰满心惊奇，欢喜的不能自抑，在高高的云层中跳个不停。突然瞥见若扬带着卫兵追来，她一时仓皇，竟回头紧握了有缘人的手，却被那人回握，牵着她稳稳落下。
若扬远远而来，寒眉横竖，也不怪他会生气，他是狐王宫殿的一等守卫，又是狐王的亲兵，在外是常胜将军，在内是狐王亲信，不可谓不风光。却被这人轻轻松松从他手下截了人。而这人，还是狐王唯一的女儿，灵狐族最尊崇的公主。
奇耻大辱，于此无疑了。
二人视线对接，若扬剑已出鞘，凌空剜出一道雪花，直直向那人刺去。
谁知半途中出了意外，蔹辰身形一闪，挡在了那人身前。
若扬吃惊，反手化了剑势，面上惊疑不定。
蔹辰道：“放他走。”
若扬心头微震，咬牙不肯退步。
却听蔹辰加重了语气：“若扬，这是我的命令。”
她是主，他是仆。一言毕，二人之间的距离就此划分清楚。
主子的命令，仆从岂能不从。
若扬面色一阵无言的挣扎，既似衔恨，又似隐忍，却终于垂首让步，那双灼灼动人的桃花眼死死盯着地面，映着冰冷的眸子更加色如琉璃。
蔹辰不曾注意这位常胜将军所受到的折辱，她的心思并不在他的身上，只是回头看向那位有缘人：“你快走吧。”
那人却低头一笑，突然附在她的耳边轻语：“我会再来看你，等我。”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呼吸时带出的气体都撒在她雪白的脖颈，撩动的人直痒痒。
他的嗓音清澈，蔹辰只觉得说不出的好听，忽而抬头，正看见对方向着自己轻眨左眼，一时竟愣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身形不动不摇，却缓缓隐入红尘，再也不见踪迹。
蔹辰回神，微微看天，彼时日头正浓，光线和煦，无风，却檀香悠扬。
堂堂灵狐族的公主，却趁着自己父王的寿辰，偷溜出宫，实在是不像话。
被若扬带回的蔹辰果然就被狐王罚了禁闭。
这次禁闭竟不觉苦闷，一种古怪的吸引力，总牵引着蔹辰一次次的回想起那宫墙外的红尘。
一念起，便渐渐根深蒂固，少女于不经意间动了情，却尚在懵懂而不自知。
一连三天，换做平日早哭翻天的人没这次竟出奇的安静，狐后终于耐不住，来探望自己突然转性的女儿。
蔹辰拥了薄被坐在窗前，正在感叹今日的阳光与那日的一般相像。想的出神，就没有察觉身后的动静，直到被自己的母亲轻拍后背。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狐后问道。
蔹辰颇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我在看阳光。”
“阳光？”
“是的，阳光很好。”
这下狐后就糊涂了，拉着她道：“我的女儿，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呀？莫非这红尘一游，竟将你换了个人不成？”
蔹辰却又转头，去看窗外静默的阳光。
“母后，我在红尘遇见了一个人。”
“哦，什么人？”狐后随她一起在窗前坐了，抚着她的肩问道。
“一个有缘人，他说他和我有缘。”说完这话，她又转头，像一个急于分享秘密的小孩，拉着自己母后的手道：“你想不想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
狐后被蔹辰的情绪带动，笑问她：“那他长的什么样子？”
“他长得就像阳光，静静的却很温暖。”
话音刚起，蔹辰已眼波荡漾，似一汪秋水。
“眉毛很浓，眼睛弯弯的，总像是带着笑，哦，对了，和若扬的眼睛有点像，可若扬的眼睛像月亮，他的眼睛却像太阳。”
“他的鼻子高高的，又挺又直，可长在他的脸上又很秀气，嘴唇有一点点厚，比我的厚多了。”
男人的最自然会比女子的厚，蔹辰说完就笑了，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傻话来。
狐后抚着女儿的发，拥她入怀，慈爱道：“还真是个美男人，连母后都想见一见他了。”
说虽如此，眉头却微皱了起来。
是夜，狐王听了狐后的讲述，眉目亦是纠结。
“若扬，你今日与那人交手，可能探出他的底细？”
王座之下，十步开外跪的正是若扬。
闻言俯首道：“属下今日是与那人交手，却被公主拦住，下命放人，是以并未真正交锋，看不出他是哪一路的。”
狐王知道他所言非虚，点头道：“连你都能让他轻松定住，看不出他的来历也正常。”
“属下无能，令公主置于危险之中，实在该死。”若扬咬牙，为自己的技不如人请罪。
狐后上前挽他起身，亲切道：“扬儿，快起来，早就跟你说过别动不动就跪，你这孩子总是不听。这一次要不是你，辰儿还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回来，我们又怎么会怪你。”
语毕执了他的手道：“我和狐王自小看着你长大，都盼着能彼此亲近，早成一家人，原本是想寿宴过后便定下你们的婚事，不成想出了这样的事，那就且再缓缓，等此事一了，便立刻为你们主婚，你看如何？”
狐王有意要将蔹辰许给若扬，这是满宫皆知的事。
只有蔹辰自己不知道，所以她对若扬尊重有余但却亲近不足，若扬顾忌身份不敢造次，对她也总是既关心又恭敬。
眼下，婚事终于有了着落，却……
为此若扬轻叹，却也只能点头
狐王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而后叮嘱：“那人若再来，莫要惊动，先探清虚实再说。”
若扬有些诧异：“那公主？”
狐王摆手：“勤看着她就是了，她也已经长大，也该长长脑子了。”
若扬垂首，道：“是。”
若当时大殿中的三人知道就因为自己这一时轻敌，而导致了后续的事，应该是万死也不会再让那人出现的。
可惜他们无法未卜先知，而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
一晃过去了许多日子，蔹辰的禁闭终于解除，出门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若扬。
他携了一身便装，高高的发髻一丝不乱，越发衬的身形修长。
蔹辰不曾多想，上前招呼：“若扬将军，早啊。”
若扬点头：“公主早。”
“将军这么早在这里干嘛？”
“你父王的意思，为防公主再次私逃出宫，要我随侍左右。”
这一下蔹辰炸了：“父王不觉的让你跟着我，太大材小用了吗？”
若扬点头赞同她的话，却道：“无妨。”
于是蔹辰到哪，若扬便站在她身后三步开外跟到哪。
起初蔹辰还能视若无睹，到最后终于浑身都不自在，干脆凑上去示好。
“若扬，你这么跟着我，闷不闷啊。”
若扬拱手：“职责所在。”
蔹辰瘪嘴，觉得对方老是这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实在是无聊透顶。
见过了万丈红尘的繁华喧闹，就越发觉得难以忍受这沉静宫殿的寂寥。
不知道眼前这个风光无限的常胜将军，是否也会有和自己一样的感受。
“若扬，你从小在这里长大，又能出入宫廷，四处征战，见过的风景无数，你觉得这里寂寞吗？”
“寂寞？”若扬愕然。
蔹辰察觉失言，却执拗于答案，她转头去看若扬。
“对，我是说，见过宫外的多姿多彩，就很难再接受这宫廷里单调的生活。你觉得，这里的生活寂寞吗？”
若扬蓦然与她对视，竟忘了避开，片刻后，才轻声答：“对我来说不寂寞。”
“为什么？”没有得到肯定的蔹辰开始追问，迫切的想知道，这座冷冰冰的宫殿，在别人的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为什么？”没有得到肯定的蔹辰开始追问，迫切的想知道，这座冷冰冰的宫殿，在别人的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若扬勾唇一笑，平底生出一阵流光溢彩。
他道：“因为这里有我想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