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
“哦?这何以见得?你且说说看。”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钟离陵自知在加阻挠已是枉然,便由着宁惜枝说下去。
且罢,左右这都是沈嘉云的事情。
钟离陵这样想着,宁惜枝却已经自顾自的下了桌子娓娓道来。
“这一来嘛,廉州看似山高水远,但这里是您的管辖之地,您又是殿下的外祖父,殿下来了这里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单从这里就足以见得皇上对殿下的用心并不似表面那样。”
宁惜枝之所以敢这样说是因为在这几天里她已经了解到,这刘侯爷虽为一郡之候,但是子孙福薄,一生仅育有两子一女。这若是放在寻常人家还算正常,但在王孙贵族之中实在是人丁稀薄。
而且长子早在皇后尚未入宫之时便战死于沙场,小儿子也在几年前因患天花没了性命,遗憾的是二人都未给侯府留下子嗣。前不久刘侯爷唯一的女儿皇后也薨了,可以说现在沈嘉云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所以宁惜枝才敢断言沈嘉云来此是如鱼得水,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后人了,刘侯爷的势力不全权支持沈嘉云还能支持谁呢。
见刘侯爷非常认真的听着,宁惜枝顿了顿又继续说了起来。
“再则就是现下朝堂之中暗流涌动,以二皇子为首的一些大臣们虎视眈眈,一直在跟殿下在暗中较着劲。皇上在此时将殿下发配至廉州,可以暂时断了两边的明争暗斗。此地可以说是殿下的后备力量,殿下大可以在这段时间来养精蓄锐、厚积薄发,也算是给殿下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刘侯爷听完陷入了沉思,在得到消息之时他也曾这般揣测过,但圣意难违且深不可测,谁又能断言皇上就真的是如此安排?
想到女儿贵为一国之后仍是死的不明不白,刘侯爷不免悲从中来,满是皱纹的手紧紧握着酒杯,宁惜枝的这番话确实让他为难了。
“你说的这些细细分析的话也不无道理,但是你就那么确定皇上就是如此打算?云儿到时就真的能顺利回到京城?”
“这……”刘侯爷的这个问题让宁惜枝一时无从应对,这点她确实没有考虑过。
当今的皇上也是子嗣稀薄,只有沈嘉云和沈煦言两个皇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就算是皇上真的想要扶持沈煦言上位,想必也应该不会待沈嘉云太过苛责。
“皇上的想法我不敢妄断,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就算皇上不是这么想,我们这么做对殿下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听到宁惜枝这样说,刘侯爷苍凉一笑,宁惜枝刚刚的一番话着实让他觉得惊叹,一个闺阁女子能想到这一步着实不易,但还是太年轻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皇上真的是有意让云儿在廉州定下来,我们这么做无疑是对皇上的一种示威,到时恐怕会适得其反。如果这样,我宁远云儿就在廉州做个闲散王爷,至少在这里还没人敢对云儿不利。”
刘侯爷叹息了一声,一瞬间好似苍老了许多,经历过三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刘侯爷实在不愿看到沈嘉云再次卷入这些动辄就万劫不复的纷争之中。
若是远离皇庭便能一生无忧,刘侯爷宁愿沈嘉云只做一个平凡的人,平安的过完这一生。
“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很多事情看的比你们要透的多,什么皇权富贵不过是浮云一场,我只希望云儿能平平安安的活着。”
一入宫门深似海,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从小就从课本里、电视上熟悉着各个朝代的血泪史,每一个君王的上位、每一个朝代的更替,都少不了血和泪作为基石,各种明枪暗箭防不胜防,比起战场的刀光血影还更胜一筹。
最危险莫过于杀人于无形。
这也是为何当初宁惜枝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逃婚的原因,宫廷对于很多人来说代表着富贵与荣华,但对宁惜枝而言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没能躲得开。
想到这里宁惜枝悄悄的看了钟离陵一眼,他是周国的主君,至高无上的王。
未来,该何去何从?
感受到那对炙热的目光,钟离陵朝宁惜枝望过去,在她匆匆别过去的余光里仍是看到了一丝纠结。
刚刚刘侯爷的这番话又何尝不是宁惜枝的想法,钟离陵可以许诺今生只娶她一人,却是不能因她而弃了江山。
为了大周的发展他蛰伏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肩上扛着的那不可推卸的责任。
以前不能,以后也不能。
钟离陵感觉心间一痛,‘惜枝,江山美人当真是不可兼得吗?’
宁惜枝心不在焉的坐回到桌子上,几人皆是陷入了沉默,自由、安康与权势,这三个词语叠加在一起太过沉重了。
“可就算殿下无心争取太子之位,就真的能够高枕无忧吗?沈煦言为人阴险狡诈,殿下又是他的心腹大患,若是昔日他荣登大典,必然是不会放过殿下的。”
宁惜枝本不想过多的参与这次权利的游戏,但是转念一想,既然上天在数十亿之人中选中了她来穿越到这里,想必是在冥冥之中已经为她安排好了宿命,便顺其自然的走上这一遭吧。
就目前形势来看,皇上暂时应该不会是让沈嘉云回到京城,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与谋划,而刘侯爷这次也没有在反驳宁惜枝的观点,认同了她的想法。
饭后刘侯爷便修书一封派人传给给沈嘉云,问询沈嘉云的状况。这信一来一往刘侯爷也知道了沈嘉云受伤的事情,更加担心沈嘉云的处境。
刘侯爷又再次传信过去,说了许多关心的话语。
三日后。
一名伪装成普通人的侍卫在驿站左右环顾了一圈之后,确定无人注意才敲开了房门。
“启禀殿下,廉州又传信件!”
“快呈上来。”
听到是廉州传来的信件,沈嘉云忙的接过来,侍卫退下之后他才将信封拆开。
‘吾孙云儿,听闻你身体有恙外祖父甚是担心,你自小身子虚弱,如今沈煦言一党又对你虎视眈眈,这一路艰难险阻你务必要谨慎而行。你只需小心行程,待抵达廉州之后,外祖父自是会安排好一切事宜,绝不让你再受朝堂纷争所困。’
一封信寥寥百字,却包含了刘侯爷对沈嘉云这个唯一至亲浓浓的关怀,沈嘉云看完信件,双眼通红着将信纸牢牢捏在手中,捏成了一团。
想起儿时跟皇后的一次廉州探亲,那时的刘侯爷身体还很健硕,为了逗沈嘉云开心,自己伏在地上装大马,让他骑在身上,毫无半点的侯爷威仪。
那一次也是沈嘉云难得的放肆一回,现在想起这些沈嘉云的泪水就忍不住掉落下来。
都说自古无情帝王家,当得知自小疼爱自己的太后就是毒害了母亲的那个人之后,沈嘉云对亲情真的是彻底失望了,现在看到刘侯爷的来信,又勾起了他对于亲情的渴望。
恐怕现在唯一对他毫无保留真心相待的人便是这位外祖父了。
见沈嘉云双肩微微耸动,苏兰茵挺着大肚子款款坐在他的身边,刚刚沈嘉云在看信件的时候没有避着她,所以信件的内容她也是看到的。
“夫君。”
为了躲避沈煦言的眼线,这多日来乔装打扮伪装成平民,苏兰茵早已习惯了以夫君来称呼沈嘉云,这一声轻唤,也唤回了沈嘉云的思绪。
沈嘉云合上双眼,擦拭掉最后一滴眼泪。
“夫君现在的身体不宜颠簸,所以这一路走来我都让大家放慢了行程,若是夫君思念外祖父,我待会吩咐下去明日抓紧时间赶路,想必不出十日我们就应该能赶到廉州了。”
沈嘉云漫不经心道:“嗯,你安排就好。”
苏兰茵正欲转身,瞥见沈嘉云手中的信件又顿住了脚步。
“还有……”
见苏兰茵欲言又止,沈嘉云问道:“还有什么?”
“外祖父是不是不想让殿下去参与立储一事?”
“应该是吧,你不知道,外祖父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亲人了,他得知我现在处境艰难不想我再以身涉险也是情有可原。”
苏兰茵心思通透,沈嘉云又何尝是愚钝之人,只是这种事情让他如何去做选择?
太子之位牵涉甚广,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储君的位子了。多少支持着他的大臣们压上了全部的身家去力抗沈煦言一党,皇后也因为这件事丢了性命。
这已经不是他想放弃就能放弃得了的了。
见沈嘉云面露难色,苏兰茵又道:“那夫君是做何想法?”
“唉,我现在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我也想要远离朝堂纷争,可是……”
沈嘉云叹息连连,没有接着说下去,但苏兰茵却已然明白了他的心思。
“夫君仁义,心中牵挂离国建设,若沈煦言是个深明大义之人,能够做个明君我们做个不问世事的平凡夫妻未尝不可,但是沈煦言为人心狠手辣,定然不能堪当大任,实则不是明君之选啊!”
苏兰茵一席话可谓将沈嘉云的心思分析了个透彻。
沈嘉云身为太子多年,对朝政之事再了解不过了,那沈煦言争,争的只是君王的权利,却从未为民间疾苦忧心过半分。
若沈煦言真的是明君之选他不介意拱手让贤,可惜他不是。
这条路已经铺下了太多亡魂,现在沈嘉云就算是想退也已经是无法抽身了。
“那你说本宫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