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离去（上）
雷光隐没烈焰回体，马毅此时看上去只是一个模样老实巴交的年轻人。就是这样一个如老农般的青年，令朱权榛如临深渊小心翼翼。
金丹对于还没有到达那个彼岸的生灵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什么是金丹，一颗内丹？一个精气神的凝聚？这些都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而已经一脚临门的马毅知道这些都不是。
一颗金丹吞入腹，踏破无妄生死门。
道合希夷始自然，我命由我不由天。
金丹是才真正踏上武道的开始，之前的内气真气罡气，都只不过是对身体的培育温养打磨。
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让身躯能够容纳金丹。
武道金丹的凝聚凶险异常，不同于后天突破先天。
后天突破先天是由于灵台位置过于重要，对于后来之人又太过神秘，才导致踏进那扇门的艰难。
而想金丹吞入已身需要三样必备条件，强韧不可催的内府，自我对于世界的感悟，强大到足以对抗丹劫天灾的实力。
马毅本是一逃灾至淄河郡的难民。到城门口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他无力地跌倒在城门外，嘴唇干裂，意识已然模糊。
就在马毅觉得自己要死去的时候，口中感受到了一阵清凉，两眼艰难的睁开看见的是一位睿雅温和的女子。
在日光的照耀下这女子犹如天宫下凡的仙子，带着琼浆玉液来拯救自己。这一幕自那时起就深深的刻进了马毅的内心深处。
马毅缓过神来后就死死哀求留在城主府。就算是做一个最底层的奴仆，一个最低贱的下人，为了每日能够见到那个萦绕在心头的仙子，为了能守在身边保护她，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许多人以为马毅是顺坡就驴抱上了褚家这条大腿。其实马毅这个人生活很单调，个人欲望非常淡泊，每日就是吃饭练功完成褚楚楚交代的事。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没有之前那段经历，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去庙里长伴青灯古佛吧。
除了天赋异禀之外，这也应该是马毅后来居上功力高深的原因。
可就这样一个几乎纯粹的人爱上了一个命中注定不属于自己的女孩。
经年累月之下褚天雄也发觉了这位得力助手的心意，只是褚天雄态度不明，褚楚楚更是如一个疯丫头般不着边际，而马毅本身又是一个闷葫芦。
是以多年守护，褚楚楚也只把马毅当成一个可以依靠的大哥哥看待。
有时候脾气上来了，经常把内心的一些怨愤发泄到马毅身上。
府里一些和马毅交好的护卫也曾出言打抱不平，反而被马毅一一呵斥。
这样情感深沉的男人怎么会容忍别人在自己眼前诟病心爱之人。
此时褚楚楚一出言要带走张二牛和张小花，马毅就不带一点犹豫。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从不问为什么，只有行或者不行，而在褚楚楚这里就只有一个答案，行。
这个外表憨实的男人开口了：“你不是我的对手，你的选择可能会让你受伤。让这几个孩子去城主府不比跟着你漂泊要好。”
“哈哈哈哈哈哈……”朱权榛笑的有些嘶声竭力，道：“这两个是我的弟子，他们待我如父。算起来，也可以说是我的半个孩子了，如果是你你会把孩子送于他人吗？”
“莫说环境与成长，温室里的花朵又如何比得上寒风中的松柏，有些人总喜欢替别人选择，却不知道他自己的选择会不会后悔呢？”朱权榛目光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正在叉着腰的褚楚楚。
马毅面色沉静如水，道：“这就不劳你多费心了。其实我并不讨厌你，朱权榛，说起来你也是个无奈之人。”
正叉着腰生闷气的褚楚楚听到马毅之言，大声呼道：“果然是你，难怪这么凶悍，血魔朱权榛本小姐今天就要捉你去见我爹爹。”
这时张小花偷偷跑了过去，依偎在褚楚楚的怀中。
马毅初到便用灵识探测过张小花和张二牛都不是什么妖邪鬼魅。
故张小花跑到褚楚楚身边马毅并没有阻拦，而褚楚楚更是圣母心大发。
张二牛之前怕张小花和张豆豆被人贩子捉去把二人打扮得灰头土脸，之后跟了朱权榛倒是不必如此。
张豆豆散漫无邪粉雕玉砌，张小花更是看着单纯无害，这极具迷惑性的外表在此时帮了大忙。
见自己身份被人点破，如蛮荒中的凶兽苏醒，一道淡淡的杀意自朱权榛身上如水波般一圈圈向外浮动，“哦！半步金丹吗？我还真没杀过。你是怎么知晓我的身份的。”
杀气四溢，马毅脸色有些不好看，失算了这人实力高过正常先天真气境太多，如果和他在这里打起来只怕保护不了大小姐。
“说！”一声怒喝似百鬼夜鸣群魔乱心，马毅意守金丹倒是不守影响，褚楚楚反倒被激起了潜藏在身上的戾气。
自行越过护卫在身前的马毅，一拳打向朱权榛。
刚才一声呵斥是假，原就是为了激发褚楚楚心中怒煞二气。
之前朱权榛师徒被步步紧逼的形式瞬间逆转，马毅急忙捉住褚楚楚的手将其向自己身后拉去。
褚楚楚侧身而过马毅心中总算松了口气，而前面却迎来了一只手掌。
手掌中心一个血色漩涡像是要吞噬所有有灵之物，一道令人心悸的气息自血色漩涡发出。
一记血噬重重击在了马毅胸口，就算已经接近那个境界，但马毅还是受了不轻的伤，蜡黄的脸色瞬间转白，道：“是我小看你了，当初你能在那么多高手联手之下还夺得一线生机，对付你这样的人不能有一丝的轻视。”
这一掌，朱权榛竟发现自己吸取不了马毅的气血，真是奇也怪也。
“你还不打算说吗？这是我问的第二遍了！”夜色衬托着朱权榛显得神秘诡异。
马毅淡然一笑，道：“不是我小看你了，如今的我你也没有胜算。”
蓝白色的烈焰缠绕全身，这奇异的火焰之中响起滚滚雷霆之音，马毅整个人如同天神下凡俯瞰众生。
看到火力全开的对手，朱权榛悠然地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水，胜券在握全然不把马毅放在眼中，道：“先别急着动手，你看后面。”
只见褚楚楚这一后天高手已被这抱在怀中的张小花用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剪刀抵住脖子上的大动脉。
童年的苦痛经历令张家兄妹三人都十分地早熟，十二岁的张二牛在遇见朱权榛之前便学会了自保，学会了杀人。
而张小花向来亲近自家二哥，故心性也如张二牛一般果决易断。
以普通剪刀使出已经练到纯熟越女剑，在褚楚楚未曾防备中门大开之下刹那间被制服了这个比自己强大不知几多的后天好手。
“我告诉你！小心别伤……”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一道蓝白电弧自马毅脚下向褚楚楚疾驰。
电弧击中褚楚楚和张小花，褚楚楚被电得身体麻木僵立在原地不能动弹。
这个关键时刻，张小花拿出了与兄妹在困苦之中求生的坚定意志。
一剪刀刺进手中小臂，鲜血直流，疼痛令张小花夺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翻身挂在褚楚楚后背，剪刀抵在褚楚楚咽喉，颤抖的手控制不住手中利器，褚楚楚修长的脖颈上一道鲜血流淌。
因为剪刀刺的伤口太深，张小花本就瘦小的身体片刻之间已经失去了太多的血液。
脑袋开始有些昏沉，张小花用仅剩的意志力支持着自己，用稚气未脱的声音颤抖道：“马上束手就擒，我快要撑不住了，但在我支撑不下去之前我会让这个姐姐先行一步去往幽冥。你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了。”
说完剪刀倒持便要结束褚楚楚的生命，而褚楚楚被电弧击中之后体不能动口不能言，死亡的接近令其心中的无助和恐惧包裹了整个心灵，眼泪滴落在大地之上就好像滴落在马毅的心间。
“停！”出声喝住了张小花，马毅从口中吐出了一枚带着雷弧电花的火种。
火种慢慢飘向朱权榛，被朱权榛一把握在手中，“这就是你今后打算化成金丹的东西，天地之间百年难见的异种火焰，这玩意自爆的威力可了不得。”
“这是我意外得到的雷狱明炎，也是我的道之根基。这东西与我灵识共生相连，你可以捏爆我也可以引爆。”马毅淡淡道。
这个马毅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受制于人还给自己留下后手。不过也无关紧要，自己只是想走罢了。
身形摇摇欲坠，张二牛赶忙跑去接住从褚楚楚身上跌落的妹妹，马毅则是来到褚楚楚身边为其缓解电弧带来的伤害和麻痹。
没有对近在咫尺的张二牛和张小花再出手，之前七岁女娃的坚定与决绝，马毅已经看出来了这几个人不会怕死。
你杀了他们其中一个，他们会带着你和你关心在意的人一起去死，真到了那种时候自己不敢保证能护得住大小姐。
抱住褚楚楚的马毅冷冷盯着朱权榛，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诧异又惊讶，这人为了保护这少女竟然愿意留下自己的道基。为情为爱不为道么？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朱权榛想也不想直接道：“恐怕还不行，屋外的那些人我带着两个孩子冲不出去，需要有你掩护。”
本来朱权榛想杀了这些留守之人便带着弟子离去，可好巧不巧被马毅和褚楚楚堵门，如今才被这些门派真正的中坚力量拦住。
这可真是一饮一啄自有定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