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易水寒
小莲倒在了身后华松林的怀中，鲜血浸透了淡黄色的衣衫，呼吸微弱道：“怎么可能，你不可能这么快。”
小莲没有见到华松林如何出现在其身后，众人却都看得清楚。
虚空之中出现了一条裂缝，裂缝中天外罡风和雷霆烈火翻腾，恐怖的威能令在场之人从灵魂深处感到颤栗。
而华松林的身形就是从这可怕可怖的虚空裂缝之中走出来的，众人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方法，只知道这一刀已经无视了空间，达到了法则的范畴。
这不是金丹之下能够做到的，但是华松林却做到了。
镜花水月前聂人龙突然放生大笑，朝闻道夕可死已，他可以肯定再离开水牢之前华松林都没有领悟这一刀。
不存在隐藏实力，如果这一刀早就会了华松林的刀法之中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些痕迹。这是不可能瞒得住聂人龙这个朝夕相处的刀法宗师的。
轻轻将小莲放在地下任由李秋月派人带走救治，华松林手中半截黑刀如同深邃的黑洞吸引着众人的魂魄，一声似解脱的大喊：“姬老头，四大派的弟子都被我打败了，姬家年轻一代都死光了吗？”
挑衅的话语之后是带着嘲讽不屑的大笑，华松林不打算逃也没想逃，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可是临死之前作为一个在武道之路上奔跑的少年，他想见识一下自己和年轻一代最顶尖的那一批人到底还有多远的距离。
姬不悔笑了，这冷漠男子笑容也是那么冰冷，就好像是一个机器人做着不自然的表情。
“刚刚那一刀叫什么名字？”
手中断刀嗡鸣，好似也是感受到了主人所面对对手实力的强大，开始紧张开始兴奋。
华松林将断刀横在胸前，道：“一生坎坷，有房无家，有家无人。烧去祖宅后所悟，这一刀叫作亲离别。”
麾下战马嘶吼，姬不悔淡淡说道：“给你一个机会，跟在我身边，活！拒绝，死！”
“大丈夫何惧生死！如果你认同我的实力就拔出你的剑！”华松林血气上涌吼道。
在经历三战三胜之后虽然消耗了许多真气和体力，但这一刻的华松林无疑是十多年生命当中最强的时候，战意迸发似神雷破天。
“杀！”一个杀字直击苍穹，华松林一刀挥出身形不见踪影。
“华松林要败了。”镜花水月之前朱权榛淡淡道。
金童鲁星双目怒视，连浦仁化都一脸不解，小林子才出刀就败了。
眼看同伴就要发作，为了避免内讧浦妙仪才解释道：“姬不悔很强很纯粹，小林子这神来一刀虽然有点玄妙，但是在这样的人面前使过一次，第二刀竟然全无改变无疑自寻死路。”
张二牛从见到这一刀之后一直在沉思，如今听见他们的讨论两眼一亮，道：“虚空藏刀，刀出人现。师父，这是这一刀有很明显的弱点。”
聂人龙诧异地看了一眼张二牛，感觉自己总是在低估这个其貌不扬的黝黑少年。
在场先天境界的高手不少，可能在看过一次之后就领悟到小林子这一刀的巧妙之处，加上自己也不出双手之数。
后天境界的半大孩子就有这等眼力和性格，将来只怕也是个搅动风云不甘寂寞的角色。
姬广杰和几位金丹都全然不担心这位姬家的天之骄子。同样一刀在姬不悔面前用过还敢来，简直不知所谓。
漆黑如墨的玄铁断刀出现，虚空裂缝出现在战马的身下，华松林自虚空裂缝之内踏步而出。
姬不悔冷哼一声周围一里之内顿时被冰雪覆盖，寒风凛冽刺骨，坚冰牢不可破。
姬不悔竟是想用冰心诀制造的玄冰将华松林牢牢封死在风雷火罡充斥的虚空裂缝之内。
乌黑的断刀刺破玄冰，姬不悔眼中提起了点兴趣，道：“还算有点门道，不枉我亲自出手。”
寒气充盈整个天地，几寸厚的玄冰将马腿都给冻住了，战马焦虑不安的挣扎。华松林自玄冰之中一刀斩向身上寒气流转不定的姬不悔，眼中决然之色更甚。
所有的真气凝聚在这裂空一刀上，华松林知道和姬不悔交手自己十死无生，就算自己要死也要将姬不悔带走，最不济也不能让此人有能力参与接下来的连云山攻防战。
一念至此华松林彻底放弃防御，只求能一刀建功，那便死而无憾了。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姬不悔不屑道。寒风冰雪汇聚手中形成了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剑。
长剑剑身透明无色，内蕴冰息威能无垠。此剑一出姬不悔身边竟有神女起舞，瑞兽伏身。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好像消失了，只留下持剑的姬不悔绝世独立，清辉耀目。
漫天冰雪飘落，无尽寒气凝雾，华松林前进的身形越发缓慢，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
“身体要被冻结了吗？”华松林内心暗自无奈道：“竟然连虚空的力量都可以冻结，这就是人榜二十的实力。太可怕了！不过如今我的实力恐怕也能登上人榜末尾了吧。”
不甘心！强烈的不甘和浓烈的叹息充满了华松林这一秒的身心。努力一步步向前身体却愈发迟钝，下一秒或许就被彻底冻结成为冰雕。
“天生神通就是这样的吗？”华松林发出内心最后一问，灵魂马上就要陷入无尽的沉睡之中。
朱权榛目光一动不动盯着姬不悔手中由神通俱现出的长剑若有所思。身旁的张二牛说道：“师父，这剑和你的霸邪一样。”
浦妙仪和浦仁化面色难看，一个剑客是最能知道自己和另一个剑客的差距的，当姬不悔手持长剑发出那影响天地万物的剑意之时，浦家兄妹就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对手。
同样俱现兵器朱权榛严格来说不算剑客。霸邪虽然形态是剑的形态，但是朱权榛却经常将霸邪当成刀枪棍甚至是鞭子来用。
有一次在屋里做冰糖红烧肉忘了买菜刀，朱权榛就直接用霸邪来切猪肉了。浦妙仪性子清冷还算能够克制住内心的情绪，浦仁化当场就开始骂娘了。
无非是些狗贼，不共戴天之类的话。朱权榛还是很宽容的不和他计较了，起码朱权榛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其实别人的兵器拿来干什么都是别人的事，只不过像浦仁化这种以剑作为信仰的剑客却看到如同神魔之兵一般的霸邪落到剁猪肉，心中一阵怒火涌上也是很正常的。
坐下战马早就被姬不悔溢出的寒冰真气冻成了雕像，身旁的华松林也已经静止不动如同一个死人，只是眼眸中的一点灵光未散预示着这个少年的生命还未完全逝去。
姬不悔踱步向前来到华松林的面前，语气冰冷淡淡道：“就让我来结束你这可悲的一生吧，下辈子做个识时务的聪明人也未尝不可。”
透明锐利的长剑一点点地逼近华松林的心口，这一剑刺入身躯威能在体内释放，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不可能就得回华松林的小命了。
灵魂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意识模糊不清，华松林只觉得有两群人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
两边的声音都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华松林不知道该往哪边去才好，他努力地想要看清两群人的面容。
随着声音的渐渐逼近，华松林能够感觉到他们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这两群人都是自己的好友，都是自己亲人，都是自己生命之中无可代替的存在。
光，柔和美丽的光芒一点点将黑暗驱逐消散，华松林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他终于看清了这些呼唤着自己名字的人的样子。
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的一哭一笑自己怎么可能忘却。师父！阿仁！海哥！浦姐姐！…………这些陪伴着自己成长的亲人。
另一边是老院子中的爹，娘，祖父母，表姐，表弟，这些曾经自己生命中的痛楚，这些自己自责了一声的理由。华松林能够感受到这些亲人原谅了自己，不！他们从来都没有怪过自己。
这么多年来竟然都是自己作茧自缚，自己捆绑了自己的心灵。两群人的身上华松林都能够感受到温暖如今早晨曦的爱。泪水终于从这个倔强少年的眼眶中滴落。
看了一眼身旁的爹娘和亲戚姐弟，又望向聂人龙和他身后的这些如兄弟如姊妹的人。华松林回头对着亲生爹娘道：“爹！娘！阿林还不能和你们走，阿林还有一件没有完成的事情。等阿林做完这件事情，我们再一家团聚。”
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华松林毫无疑问是前者，不过能从心底的悲伤走出来便是万幸，其他的对于心中早有决断的少年来说都已经变成了奢望。
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黑暗中的华松林向着连云山的一伙人走去。
冰天雪地之中冻成冰雕的华松林眼中一点灵光开始放大。宛如神兵的长剑已经刺破了华松林身体表面的坚冰，刺破了华松林的贴身衣物，在就要刺破华松林的皮肤夺走华松林生命的时候华松林动了。
没有去理会寒气环绕的长剑已经刺进了自己脆弱不堪的身体，没有理会生命在身体之中悄然流逝，没有理会整个天地的寒气带着毁灭的意志向自己疯狂涌来。
地上乌黑的玄铁大刀的碎片向着姬不悔的各处要害极速斩去，恐怖的威力令重伤的金汉良和虚弱的小莲内心胆寒。
这样的招数，这样的杀伤力，如果用在自己身上恐怕一招便分出生死了。二人如是想到。
可毕竟华松林正在面对的不是这二人，而是早就登上人榜二十多年以来横推恒州年轻一代的姬不悔。
宛如虚空碎片一般的玄铁刀片被凝结在姬不悔三尺以内的虚空之中，华松林同归于尽的暴起在姬不悔山重海阔的无匹实力面前没有起到一丝作用。
刀刃刺进血肉之躯的声音响起，猩红的鲜血从姬不悔的肩头流出。一把乌黑形状不规则的断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姬不悔的身后。
这一刀本来是向着脊柱斩去，在刀临已身的那一刹那姬不悔侧了一下身子，也因此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刀，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哈哈哈哈……哈哈哈……，又一次！又一次流下了耻辱的血。你好！你很好！我手中之剑名为易水寒，死在它的锋芒之下是你的荣幸。”姬不悔不见了之前的淡泊冷冽，转而是一脸狰狞和兴奋。寒冰真气爆发周围的冰雪都汇聚了过来形成了一道通天彻地的冰雪龙卷风。
躯体之内寒气乱窜，筋脉血肉骨膜都被凝结冻住了，生命气息的流逝并没有给华松林带来多大的恐慌。
玩世不恭的笑容出现在华松林的嘴角，调侃的话语随着沙哑的笑声传进姬不悔的耳中，“看来你们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呵呵！可惜来世不可期，不然我必在凌霄之巅等着你们。哈哈哈哈哈哈……”
寒冰真气自华松林的躯体向上蔓延，将这洒脱放肆不羁狂放的笑容永远的留在了少年的面庞上。
一刀斩破生死路，两脚踏出是非门。
从此前尘断往事，此后今生无瓜葛。
这就是华松林的一生，由两把刀开始终结。第一把复仇之刀拿起便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没有自己的坎坷荆棘路。
第二把感恩之刀解脱自我，斩尽樊笼。回归真我，本性释然，无论是心灵还是武道都更上一层楼。却想夜空的烟火绚烂而短暂。
如今一座玄冰打造的坟墓将这少年埋葬于此，光照不化，雨打不溶。
姬不悔剧烈波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回想着华松林那如神来之笔斩破虚空的一刀也不禁有些钦佩。
那一刻，那一秒，你的确走在了我的前面。可惜，还是活了下来，因为最强的只能有一个。
华松林最后一刀已经不是以虚空为桥梁神出鬼没的一刀，而是真正斩破空间无视规则的一刀。
这样惊艳绝伦的一刀纵使是武道宗师都可以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斩杀，可惜华松林使出那一刀时已经油尽灯枯真气十不存一，不然最后的结果还是两说。
四战三胜，从晨曦初至战到了艳阳高照，姬广杰还是没有看到前来救援的聂人龙，想要放线吊鱼的想法落空内心还是呸了一句，“比老子还狠心，死臭虫。”
二十万大军再也没有任何人阻拦，如蝗虫过境涌向连云山脉。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华松林以自己的生命阻挡这片刻和套出的信息聂人龙不会浪费，兵力悬殊形势严峻，但是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聂人龙手上力道不受控制一把捏碎手中的玄铁核桃眼中寒芒四射杀气澎湃。姬文秀望着冰墓中的不羁男子只觉一柄尖刀刺入了心中，鲜血流淌在内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