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买卖人
此人翻身坐起，草帽脱落，竟然是六扇门明镜堂少丞阿开！
“再不来，我这一身的味儿，自己都反胃了。这个树根够粗，来，堂主，坐下聊吧，你这身板目标太大。”
“哎，可以适当保持距离啊，味道，有点上头了。”
阿开一脸无辜。“还不是你给安排的活，我都不嫌你还嫌了呢？”
“也不用蓬头垢面的吧？丐帮还有净衣呢，说说看，是不是有些收获，要不然都对不起你这些天的辛苦。手拿开点吧，我说，咱手也一直没洗吗？这小黑手。”
“堂主，你得入乡随俗一些，被别人注意到就不好了。再近点，我跟你说，这个地方有点意思。”
“有意思？怎么个有意思？”
“这地方三教九流啥都有啊，简直就是个小城市，小江湖。凡是外边有的，这里都有，谁能想到呢，就是这么个地方竟然还有喝花酒的营生？堂堂的弄月栏这里也有分店，你说神奇不神奇？”
“有买就有卖，有需就有求，不是正常吗？弄月栏是赚钱的买卖，不稀奇。你也是六扇门的老人了，怎么还少见多怪了？”
阿开的脸红了一下，只是脏脸太黑不易察觉。“也是啊，再怎样的下等之地，再怎么的鱼龙混杂，每个人都有基本的需求嘛。只是，堂主一定要小心，这里的人好像每人都戴了一个面具似得，轻易看不到原来面目，假使一个老妪，也有可能深藏不露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呢。”
“这个自然，来到这里的人若非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谁又故意来这么个肮脏地界呢？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惹急了，都是好人。”
“就是有个问题……”阿开吞吞吐吐的。
“什么事？”
“魔王，就是你吩咐我找的那个魔王，我没找到，甚至于也没打听到有这么一号人物。不会是你记错了吧？”
“这怎么会错？说的就是抹王。”
“说的是抹王？还是魔王？我的口音问题吗？”
代舒容笑道：“之前我说的不是抹王吗？抹，抹灰的抹。”
“明明说的是魔王啊，咋出来个抹呢？”阿开有点懵。“难道这个货是个泥瓦匠？不能吧？”
“当然能了，他是个货真价实的抹王。”
抹王，正在工作。
屋主新建的草坯房，房梁已经架好，几个匠人正在刷墙。抹王最卖力气，干的热了，赤膊上阵。
“王默，有人找。”
他回头看见一高一矮两个人站在院门之外，一个笑嘻嘻，一个懵呼呼的看着他。
“等一会，马上手里的活干完的。”蛮敬业的。
此人身材魁梧，面目粗犷，眉心左侧有颗肉乎乎的黑痣。
极有礼貌的跟屋主致歉，擦干手上的泥灰，掸掸衣服，方才走出来，拱手道“稀客啊，有失远迎，当面赎罪！”说话还有点文绉绉的。
阿开心里想，挺能装啊，抹灰的装什么清流？霍，这一身土，比我现在好不到哪去。
代舒容郑重的还礼，“多日不见，老兄一向可好？”
“这里人人都知道个王默，是个不错的手艺人。”还有点骄傲。
“难得，难得你有这么个雅好，乐在其中。怕是时间久了，一些年轻人都忘了江湖上还有抹王了吧？”
阿开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亮，难道是他吗？
“你难道是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那个琴音剑魔？”
二人笑而不语。
阿开声音都有些变了，“琴音剑魔顾红章？”
“所以我说抹王啊，不抚琴，改抹墙了，再者说，魔王也没毛病啊，剑魔嘛。无非你是想不通吗？堂堂的顾红章为什么来这个地方做这个工作，对不对？答案只有一个，他喜欢。”
“还是叫我抹王，或者王默吧，我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简单，谁和谁都不用那么熟悉，都有距离感。喜欢这里的堕落，没有那么多积极向上的挣扎，不累。甚至于喜欢这里的脏，脏点好，哪里又是绝对的干净呢？”抹王说的意味深长。
“你是不是来的路上到处打听魔王了？”
“当然了，我要看看你隐藏的好不好啊。”
二人一阵大笑。
“你难得来一回，我请你们吃酒吧。”
“好啊。”
老代答应的异常爽快。
但马上他的眉毛就拧到了一起，因为到了吃酒的地方了。
这个地方适合吃酒，但仅仅吃酒。
不是想象中的酒楼、饭庄，或者打打牙祭的路边摊。
纯是卖酒的，街边，一个酒缸，一个酒桶，一摞有点凄惨的破碗，三块有些光滑的石头，貌似就是座位。
“有酒，没有菜？”
“喝酒，喝的是酒，有菜就不对味道了。”
“在下竟然不好反驳，真是怪了。”
三人坐在光滑的石头上，很平稳，拿到手里的碗，喝酒的时候尽量避开碗的豁口划伤了嘴。
酒，很浓烈，一口就上头，那道辣味从胃里一直顶到鼻孔，鼻子里喷出来的气息都是辣的。
“好酒!”
“好辣！”
“说说吧，我知道这里的捉刀人也好、守捉郎也罢，也不论有名有姓的杀手、无名无姓的江洋大盗，都瞒不过你的眼线吧？”
“言过其词啦，就是好奇一点，也不挣钱，也不挣命，有需要帮忙的我就帮一下，有愿意赏一点小钱的我也不让人家难堪，对吗？”
老代笑道：“你把替人消灾的掮客说的这么洒脱，这么高尚，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又不是非靠这个过活，毕竟咱是个有手艺的人，不是吗？”抹王笑得意味深长。
代舒容笑道：“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能做到这样的已是凤毛麟角，超然世外，不喜不忧，能达到足下这样的绝对世间少有啊。阿开，去结算下酒钱。”
阿开会账回来，嘟囔道：“这是什么酒？这么贵？”
老代说道：“你这反应也是够呛啊，求人的酒当然不是普通的酒啦。”
原来如此，阿开这才反应过来，酒钱原来另有缘故，这钱也涵盖了其他的费用。这个所谓的酒馆，其实就是抹王的收款台。
“现在我要给你要的答案了，但是这个答案是不是满意，我可就概不负责了，你准备好了吗？”
“愿闻其详。”
“答案不复杂，江湖矮人庄的人没有躲到这里。”
“你确定？”
“我要是不确定，你的花费不是打水漂了吗？”
“那他们能躲到哪里去呢？”
“对不住，刚才的酒钱就是刚才的答案的，这个问题超额了哈。”
老代苦笑道：“原本以为他们一定躲藏在此处，王城里还有比这个地方更合适的吗？如果在此处，答案自然包括他们的具体藏身地点，呀呀，有点亏本了。这个问题没提好，容我想想下一个问题。阿开，你再去算下酒钱，这酒真有点上头了。”
抹王冲着买酒的喊道：“收一半就好，不要全收了。”
阿开心想，到底是代堂主有面子，收费减半了。
“我这回问的是，江湖矮人庄的人现在何处？这几人是分开躲藏还是一起藏在哪里？除了已经露面的人以外，矮人庄还有没有其他人来到王城？他们买凶杀人的幕后到底是何人？”
“你这是一个问题？你是一口气不停顿，就算一个问题吗？代堂主，有点小家子气啦。”
“上个问题有点亏，还不兴我往回找补找补啊。”
“嗯，也有道理，买卖嘛，要的就是大家开心。是收了一半，对吧？好，钱先放好，先不用收起来，一会可能还要还回去呢。代堂主，你们准备好了吗？”
“说吧，这流程真规范。”
“刚才那个问题，我回答不了，矮人庄的人既然不在牛马坊，我的眼线自然就失了准头，没有把握的答案我不卖，请你谅解。”
代舒容和阿开一阵泄气。
阿开问道：“既然你给不了答案，怎么还收费了呢？”
“别急，听我说，刚收的钱可以退。但是我为啥还要收，费这个力气呢？自然也有我的道理。”
“说说看。”
“代堂主问的这个问题，我确实解答不了，但是我又另外一个答案，我想你们可能也会感兴趣，所以就开了个半卖半送的价格，只是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有兴趣？”
“关于什么的？”老代刚才感觉吃亏了，谨慎了许多。
“关于花少的，花挺水。”
“买，我买。”老代没有丝毫犹豫。
“你们准备好了吗？”
“好了，准备的特别好了。”
抹王不紧不慢，抽空还扯了一下衣袖，说道“花挺水就在牛马坊里，当然啦，不仅他一个，还有一个人在一起。”
“蓝子君？”
“不错，他们两人藏在一处。”
“他们藏在何处呢？”
“半卖半送嘛，这就是我要送给你们的，来，喝了这一碗，我带你们过去。”
“多一句嘴，这个消息别人买过吗？”
抹王义正言辞：“这是什么话？咱是正经买卖人，从来不卖二手消息，做的就是个口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