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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躲藏者

越走越黑。

穿过一段黑漆漆的山洞,眼睛也就慢慢的适应了。再往前,岩壁上都是湿漉漉的苔藓,无意碰到,黏黏的让人很不舒服。偶有滴水,冰凉的触感。

感觉走进了山洞的深处,后面洞口越来越狭窄,需要低身才能通行,甚至有的地方几乎爬行才能通过。代舒容心里想,这个地方要是有人埋伏,连闪躲腾挪的空间都没有,气味也是呛鼻子,说不清楚具体啥味道,混杂的,又臭又怪的。

前方又是黑的,如同有一团浓浓的黑雾笼罩在前面。

抹王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最后,代舒容糊里糊涂的变成了最前面的人,阿开在他的身后。

代舒容刚想问抹王,怎么溜到了后面?话到嘴边,他就收住了。

因为无需再问了。

一阵凉风吹过,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贴着脸皮略过。

是一件兵刃扫了过来。

老代刚刚一迟疑的工夫,竟然莫名其妙的躲过了这一下。却也吓的不轻,往后一跃,踩在了阿开的脚上,结结实实的,阿开的惨叫声比他还大声。

老代回身的时候,胳膊肘还碰到了阿开的鼻子,那酸痛沁人心脾。

“啊,啊,啊。”

两人的叫声在逼仄的空间里闷闷的回荡。

“退,退,有情况!”

抹王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别怕,都是自己人。”感觉他拉开的距离有二里地,太贼了。

冰冷的剑刺了一下之后没有继续追击,又隐藏在黑色的影子里。

“你跑那么远做什么?怎么也不提醒一下?”

“太黑了,太窄了,我担心跑不开。你俩没事吧?叫的好大声啊!”

这幅幸灾乐祸的嘴脸,代舒容好不气恼。“这黑布隆冬的鬼地方,有话说话,动什么家伙啊?都是一个脑袋,切掉了就安不上了。敢问里面是哪路神仙,能否借个路过一下啊?”

“借不得,听声音不像个好人。”黑暗里一人答道。

“哎呦,我听你的声音也不是个好人。”

忽然,火石响过,一点幽暗的光燃了起来,影子爬满了墙壁。

“花少,不带这么玩的,玩出人命啦。”代舒容没好气的说道。

花挺水的脸在幽暗的光里浮出来,有一种浮夸的不真实感。

“黑灯瞎火的,属实分不清好人,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嘿嘿,对吧?请进来吧,地方小点,别磕到头啊。”

“不是说你被生擒活拿了吗?王城早就传开了,说你被蓝女侠捆个粽子一样,生死不明。看你不像是羁押的呢?蓝女侠呢?难道是你们化干戈为玉帛,走向感情的深处了吗?”

“谁在胡说八道呢?是不是舌头不想要了?”黑暗里幽幽的传出来白云剑派蓝子君的声音。

三人鱼贯而入,里面此时又燃了一根火烛,虽不是很明亮,却依稀看清了里面的大概情形。

这是个封闭的洞穴,再无通道。花挺水守在洞口,蓝子君靠在洞里一侧,另一侧还有一人身体向里,埋头不语,只看见头发散乱,兀自不动。

“这位是……”

“一个熟人,你认识的。”

“熟人?让我猜吗?既然两位貌似仇人已经变得这么和谐,我猜这位公子是不是姓雷呢?”

那人慢慢转身,头发遮住了整张脸,只有眼睛半遮半露。

“代堂主果然聪慧!”

这人果然是那个已经死了的雷仁!

只是说话平静的像个入定的老僧,全然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之态。

试想,谁人经过了这么大的波折又能泰然处之呢?只不过这样的一个公子哥,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逢此变故,尚能不疯不傻,已属十分难得了。

“雷公子,难得,难得。”

代舒容连说了两个“难得”,懂得都懂,无需赘言。

花挺水说道:“我猜你应该有问题要提问的吧?放心,抹王也可听听,我们不收费。”

抹王呵呵笑了,没说话。

老代说道:“有的问题我不必问吧,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答案的。”

“也是,前头你猜了那么多,总要给你个正确答案。大体上之前的分析都是对的,比如海州府的大火,我们的确被御马堂算计了,他们借题发挥,雷仁假死。目的一个是借棺材让新罗四秀暗度陈仓顺利出城,一个是雷大钢预见到事情有可能败露,想让雷家的独苗提前躲藏起来。嗯,你猜的没错,原本的计划是雷仁和新罗四秀一起借棺材走,但是他临时改了主意,雷仁留在了海州。”

“这么说车马寺大令和新罗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对不住雷公子,这词有点冒犯了啊,是他们一手策划了孤山使团案了?”

“起码这件事他们脱不了干系,但是否还有其他人参与,尚未得知。”

“白云剑派叶补衣也急匆匆的来了王城,蓝女侠有何见解?”

花挺水继续说道:“白云剑派,于此事大有牵涉。原本蓝姑娘捉了我,连同雷公子,按照师尊约定,要一起碰头的。只是中间蓝姑娘发现了端倪,我们才躲到了牛马坊。”

“什么端倪?愿闻其详。”

还是花挺水在说。“你知道蓝姑娘一直追杀我的吧?”

“当然,我还遇到一回呢,我们都要了大碗牛肉面,也是那次还遇到了新罗四秀。”

“之前的追杀,她是真想杀我,恨不得给我大卸八块。但说我杀她师兄这个消息从何而来呢?有几个人亲眼见到呢?好像就是有人有意给她传递了这个消息,夸大扭曲了事实,把我塑造成一个无恶不作的凶徒。而且她的复仇十分随机,无论何时下山,何时回山,竟然一直无人过问,好像杀我是白云剑派下达给她的一个任务,说得不自谦的话,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有点托大了啊,蓝女侠的武功不可小觑。”

花挺水嘿嘿笑道:“你说的也在理,蓝姑娘的确拿了雷仁的噱头让我束手就擒,还真别说,捆的我也算个结结实实。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蓝姑娘的头脑伶俐的很,玩了个金坛脱壳的计策,让叶掌门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只是我不太明白,蓝女侠怎么发现的破绽呢?”

“因为叶掌门的一个命令。”

“什么命令?”

“只能生擒,不能杀。”

代舒容说道:“花少,能不能让蓝女侠说两句?都是你说,你是代言人吗?”

蓝子君站在角落里,不置可否。

“原本心心念念的要杀我而后快,到头有机会了,却又不让杀,你说换了你会不会有疑虑?摆明了,就是个工具嘛,你说说看,为什么姓叶的不干脆杀了我呢?”

“嗯,我想,他目前还不想开罪你们花家,毕竟流水花家也是武林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况且,盛传你们花家还与大内相有……”

“打住,差不多就行了,传言的事本就不作数,江湖上好像比我知道的还多呢。我猜想,他不想节外生枝而已,毕竟蓝姑娘是白云剑派的人,追追杀杀也就罢了,真要出了人命就得不偿失了。”

“那他捉你做什么呢?卖个人情?还是有别的阴谋?”

“这个就要问他了,姓叶的神头鬼脑哪个能猜的透呢?”

老代走近了雷仁,问道:“雷公子,可否跟你聊聊?”

雷仁低低的说道:“我不想聊。”

“聊聊又何妨呢?外面很多人想杀你或者拿你做要挟的底牌,起码我们现在能帮到你,不是吗?”

“帮我?帮我什么?救我阿爷吗?”

“这个,眼下我们确实做不到,呃,日后也很难做到,毕竟罪名太大了。但是他是幕后主使吗?凭什么他要顶起来这么大的一个案子呢?为何至今迟迟不审理,难道就因为新罗国的交涉吗?新罗的天罗剑曹锦海偏偏这个时候过来,仅仅是跟唐十五约架吗?”

“没什么聊的,我就是收了五百多匹军马,杀了个马贩子,再无其他。”

“堂堂的御马堂少主到海州就单单为了个马贩子?随便派个人就做了,何必你亲自动手呢?”

雷仁还是面壁而坐,不言语了,果真是不聊了。

代舒容无奈的打个哈哈,转身说道:“三位,打算在这里躲到几时?”

“你问了这么多,带吃食来了吗?”

“有的。”抹王提了一袋吃食送过来。“这个是我赠送的啊,代堂主没付钱。花少,你们分一下。”

“还是抹王靠谱啊,你啊,老代,就带了一张嘴过来啊。”

“不仅仅一张嘴,还有阿开的一张嘴呢?”代舒容尬笑。“这个地方眼下还算安全,但不是长久之计,需要想个更稳妥的地方。”

“哪里更稳妥呢?六扇门的安全屋?”阿开说道。

代舒容和花挺水一起摇头。

“也是,到了六扇门等于就是公开了。”阿开也否决了自己的提议。“要不然我们来个灯下黑?”

“怎么个灯下黑?”

“索性我们就安排他们躲进智部大牢,那里守卫森严,外人很难进入,更何况动手伤人了。”他停住了话头,又有点自我否定了。“但是也有一个问题,就是很难做到十分隐秘,毕竟还会有人知道内情,一不留神也可能走漏消息。”

代舒容说道:“那里看似森严,只是相较于普通人而言,对于那些手眼通天的贵人们造不成妨碍。况且,人多口杂,想做到不被外人知,太难。这年头,谁又能真正值得完全信任呢?”

花挺水问道:“老代,你们到这里来,还有谁知道?”代舒容的话让他不禁有了警觉。

“没有谁,嗯,不对,有人知道我到这查案。”

“谁?”众人目光交集。

“羽庄的公子羽,但是他知道我来这里是追查江湖矮人庄的线索,不知你们的行踪,我不是也刚刚才晓得的。”

抹王说道:“不用看我,守口如瓶是我的职业操守,不用怀疑的啊。”

“谁也没说你,多虑什么?”

“你们六扇门栽赃陷害的事情做的少吗?”他说完,有点后悔,尴尬的笑。

代舒容刚想反驳,忽听角落里幽幽的传出一句话。

“太难吃了,我要吃好的!”

竟是雷仁丢掉了手里的饼,一副委屈的样子。

“大少爷,保命要紧啊,能有口吃的就不错啦,别挑三拣四了。”花挺水宽慰道。

“这么待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空气一时安静,貌似这话没什么毛病。

“好死不如赖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想想你阿爷为了你这根雷家独苗付出了多大代价?总不能现在给你弄个四碟八碗的山珍海味来吧?没这条件啊。”代舒容也劝慰。

“不行,我就要吃好的,我不多点,就三样。”

“哪三样?”

“一份红羊枝杖,多加香料,一份暖寒花酿驴蒸,一份八仙盘。”

当真不多。

“红羊枝杖那么大?当真吃得了吗?”代舒容说着不自觉的舔舐下嘴唇,“雷少真会吃啊,看似漫不经心的点了三样,竟然荤素搭配、热菜冷盘全都包括了,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见多识广啊。花少,你说呢?”

“要我说,弄这三样菜进来,怕是要整个牛马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啦,不行,不行。”

雷仁很顽固。“不是跟你们商量,我要吃,必须吃!”

“信不信我弄死你?”花少也恼了。

“信,来吧。”

“哎,你还来劲了,早死早托生。”

场面有点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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