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雪花酪
皇上见他狐疑，又解释道：“这密牢本是先皇开国之初修建的，那是先皇刚刚统一四海，朝中不服之人众多，先皇是靠武力取得的天下，对于那些不服之人他也用武力一并解决了。”
见容尽染听得认真，皇上又抿了口茶继续道：“所以逐一将朝中那些异声悄悄关入那密牢，或暗中处决，或折磨致死。所以入那密牢者基本毫无生还。”
“本来先皇初始时是打算将那密牢修建在自己寝殿之下，但皇上寝殿自不比后宫安静，王公大臣来往不绝，先皇又怕落人耳目，所以这才将密牢设在先皇后寝殿之下。”
“本来这密牢行到朕这一代已经荒废无用，平日里朕只命些人去守着。但没想到皇后居然利用了起来，想必皇后在里面干过不少黑暗勾当。”
皇上说道这里不气反伤，容尽染心中了然，毕竟皇后是皇上亲点的妻，亲封的后，相较于后宫那些莺莺燕燕，他自是倾注了更多的感情。
容尽染甚至觉得，对于皇后的为人与计谋，或许皇上一早就知晓，他不过一直都在等她回头。
缘由讲完，皇上望着容尽染叹了一口气，他道：“如此这般，你定不了她的罪。”
容尽染低头不语，皇上刚说完他便已经猜到，只是心中实在不甘。
顾暖凉胸口的那枚烙印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脏，光是闭目想一想他就觉得难以呼吸。
将皇上御赐的好茶尽数饮尽，容尽染起身告退。
行至门口的时候，容尽染突然转身对满是落寞的皇上道：“父皇，这件事情儿臣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届时儿臣若查到证据，还望父皇莫要偏袒？”
皇上静静地审视着一脸坚决的容尽染，许久，才承诺道：“朕，绝不姑息！”
那声音低沉如钟，但却异常坚定。
容尽染放宽心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院中的花儿全开了，夏天就要来了。花晨望着那些竟相把自己绽放到最美姿态的花朵，不禁黯然神伤。
殊不知最欢愉的背后是最无望的星空，最美丽的花朵背后是最惨淡的凋零。
等到夏天一到，它们便飘落枝头，辗入泥土。
花晨知道，自己和这些花儿一样，在劫难逃了。
放走顾暖凉，父亲和皇后那边已经无法交代，而今又在顾暖凉胸口烙了火印，荣府更是无法立足。
可不知为何，明明这么糟糕的境地，她却一点也不害怕。
其实心中对于自己的归宿早有定数，横竖不过一死，又有何惧？
可是容尽染却比她预料中来的更晚一些。
倒是父亲花老爷派人接她回府过一次，花老爷刚一见面就一巴掌扇在花晨的脸上。
怒不可遏道：“你究竟是为什么啊？”
他实在不能理解，明明自己女儿已经顺利嫁入荣府，并且很快就能将那顾暖凉取而代之。
为何这个关键时刻，自己女儿居然功亏一篑？
他虽然恨铁不成钢，但自己膝下就这么一个独生闺女，看着花晨脸上印着的红手印，又是一阵心痛。
“你有何解释？”花老爷负手问道，刚才的怒火令他脸颊涨红，还在不停的喘着粗气。
“女儿无话可说。”花晨倔强的仰着脸，望着自己的父亲。
她就不信，父亲从小把她宠溺到她，这些年来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几乎没有什么是自己求而不得的。
直到遇到了容尽染，父亲和姨母用行动告诉她，这个男人你也可以得到，只不过得靠自己努力。
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努力就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你还倔是吧？倔着是吧？爹是管不了你了。来人呐？！”
花晨睁大了眼睛，难道她爹真的忍心家法伺候？
如今她旧伤未愈，又来新伤，怕是无论如何也挺不过去了。
“把这个丫头给我绑到到宫里去！”花老爷一边指着花晨一边又对她说：“我是管不了你了啊，让你姨母管你！”
花晨瞬间脸色白如宣纸，她求饶道：“爹爹！爹爹女儿知道错了，你别把晨儿送到姨母那去……”
花晨虽然自幼天不怕地不怕，可唯独就怕自己那皇后姨母，对她的阴影颇深，可谓是又敬又怕。
花老爷哪管她求饶，当即派辆马车，给花晨送进了宫。
皇后没有花晨预料之中的严加责备，也没有对着花晨像父亲一样唉声叹气。
只是指着眼前的甜品雪花酪对花晨道：“晨儿，这是你自小喜欢的雪花酪，如今这时节可不好找，知你要来，姨母特地令人给你准备的。”
花晨不知所措的坐了下来，拿起汤匙挖了一口勺放入口中，全然没有昔日的味道。
皇后望着她，眼中泛着慈爱的光芒，问道：“味道怎样？”
花晨含糊的点了点头，随即一下子跪在了皇后面前，忏悔道：“姨母，你打我吧，罚我吧！杀了我都行！”
可别这样折磨我。
皇后但笑不语，半晌扶起跪在地上的花晨问道：“晨儿可喜欢那荣王？”
花晨一时茫然，不明所以，只得如实点了点头。
“那为何要将他拱手让人？”皇后目光犀利，紧紧的盯着花晨，直击她灵魂深处。
“可王爷他……所爱之人非我……”花晨有些哽咽道。
以前到街头茶馆闲逛，总听见说书先生扼腕叹息，哪家小姐又对哪个将军情根深种，并且爱而不得。
花晨那时年少，不知爱而不得究竟为何，如今初初尝滋味，原来这就是让人疯狂，让人想死的爱而不得啊。
“那又如何？”皇后也端起她面前的雪花酪，轻尝一口，动作有掩饰不住的清贵高雅。
“就像这碗雪花酪，本宫原不喜欢吃，可是时常看见宫里别的妃子吃，它常常在本宫眼前出现，久而久之，本宫就想尝一尝了。”
“有一天啊，本宫尝了一口，觉得好像还不错，以后就偶尔会尝之，可是越吃越觉得这雪花酪味道鲜美爽口，故而深爱不移。”
花晨怔怔的听着皇后讲她面前的这碗普通的雪花酪，一时并未猜透姨母到底想表达什么。
“晨儿呐，你还年少，未来的路还长着呢，你还不曾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感情叫做日久生情。”
见花晨依旧有些懵懂，她又道：“就像本宫和皇上。”
“姨母言尽于此，如果你真的打算放弃，就从荣王要一封和离书吧，姨母会再给你另外安排别人好儿郎。”
花晨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知不觉绞紧了腿上的布料。
不！她不能和容尽染和离！
她费尽千辛万苦才嫁入王府，如今还不到半月，怎么可能要和离呢？
皇后不动声色的撇了两眼花晨，又道：“如果不愿，你该知道自己怎么做。”
花晨揪着腿上衣裙的指节已经深现白色，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花晨低着头皱着眉沉默了许久。
这期间，皇后没有在说话，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晨儿多谢姨母教诲。”很久以后花晨终于抬起头，一字一顿的对皇后说道。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她面前的雪花酪端放在她手上，欣慰一笑。
又过几日花晨身上的伤口基本已经结痂，这才能在花园中四处走走。身体上的疼痛终究能愈合，可是心口的疼痛怕是永远也愈合不了了。
她顶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和残破的心来到容尽染常常习武的那片暖林时，心痛的无法自抑。
虽然花晨已经为荣府新封的花侧妃了，但容尽染这半个月以来从未踏过她的房门。
来日方长，她并不急于一时，但委屈还是少不了。
飘散走仆从，花晨抱着一棵青葱翠竹低低哭泣。
忽然不远处传来低声说话的声音，花晨猛然回头，看到顾暖凉在落青的掺扶下正慢慢的朝这边走来。
几乎是同时，她们发现了彼此的存在。
花晨站起身看着顾暖凉苍白的脸和被落青拖着的伤痕累累的手，还有那个花晨自己都不敢的想象的烙印。
看得出来，她伤的比她严重多了。
花晨把脸撇向一旁，顾暖凉的模样又重新勾起了她好不容易压制在心底的愧疚。
不知为何，就算现在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那是只猫妖，可还是无济于事。
毕竟……这只猫……除了抢了容尽染，好像什么也没有做……
顾暖凉见花晨并不打算和自己说话，就示意落青带她离开。
毕竟她与花晨之间的仇恨可不是能和李钥儿白晚晚一样，轻易就能抹平了。
虽然她也知道花晨或许并不是十恶不赦之人，但明显能感觉到此生不可能跟花侧妃和平共处了。
因为花晨所求和她一模一样，她们都不贪念权贵地位，她们唯一想要的只有容尽染这一人。
顾暖凉一贯贯彻有仇必报的原则，如今不报，不过是念着花晨虽害过她，却也曾救过她，这样复杂的一个存在令顾暖凉头疼不已。
见顾暖凉欲要离开，花晨鬼使神差又道：“不管怎么样，如今本郡主也是这荣府侧妃之一了，就算你再看不惯，也得给本郡主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