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尽仇消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在黄皮子的一番自述下,竟然扯出一件忘恩负义的血案,他对刘老爷实施的报复,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子孙报仇。
黄皮子那双豆大的眼睛半眯着打量刘老爷的一众子孙,突然发出了呵儿呵儿的怪笑,那笑声从骨子里透着寒风。他指着众人说:
“知道为什么要把你们都叫来吗?我就是要记住你们所有人的长相,深山老林太寂寞,等我把你们一个个都抓到地穴里给我的子孙陪葬!”
刘万福、刘长福兄弟俩面面相觑,身后的妻子儿女魂都吓飞了,刘万福的老婆直接扯住孩子就要买当天的机票飞到国外。
陆离长叹一声:“跑不掉的,这是血仇,血仇不散,就是到天涯海角,他也有办法找到你们,一天找不到,一年找不到,十年八年,就算你们这代人躲过去,这仇也会祸及子孙。”
还是刘万福先稳住了心神,毕恭毕敬地给陆离鞠了一躬:“陆道长,若你能救我一家性命,我愿以半数家产相送,以后松城的木材生意,您有六成干股!”
“好大一个数字。”
陆离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许家首富的家产他都不要,何况刘家。他并不是什么圣母,刘老爷有错在先,他也不愿解释,但毕竟自己承接这场是非,总要从中调解。
“这件事的确是刘家对不住你,早知道我就不管了,可既然事情到了我手里,我总不能看着这一家老小被你杀光,干脆,我们打个赌吧。”
“打赌?你要赌什么?”
陆离抬手指向窗外逐渐西落的太阳:
“以明早日出作限,这一家人,你能杀几个,我能保几个,全凭本事,若是你能把这一家子都杀了,我也认栽袖手不管。日出之前不论活下来几个,你都不能再报仇,其中恩怨,交给我来处理,你看行吗?”
黄皮子哈哈大笑一声,不知从哪抽出一把水果刀顶在附身的黄老爷脖子上,刀刃上瞬间沾了血。
“小道士,我凭什么听你的!刘大柱的性命就在我手里,之前无非是耍耍他的子女,要报仇现在就行!”
陆离丝毫不惊慌,嘴唇微微一动,指向地面,黄皮子低头一看,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用朱砂画出一个太极为中心,八卦作外围的图形,而自己坐着的那把椅子不偏不倚就在太极图的正中央。
“这个图有一个非常霸气的名字,八卦斗杀阵,你大可试试能不能离开。”
黄皮子正要起身,却发现任凭自己怎么用力,身体也像灌了铅一般不能动弹,越是挣扎,身体的束缚就越紧,甚至连离开刘老爷的身体都做不到了。
“冤有头债有主,你杀刘大柱我不管,但你以地仙之体杀人害命,我就有理由废了你的百年修为。如果你再敢为难在座的其他人,我就可以让你形神俱灭不得超生。你问我凭什么?就凭天师道场这面旗。”
黄皮子闻言冷汗直流,眼前不过二十岁的少年,杀伐果决竟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在让自己坐下的时候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布下了足以形神俱灭的八卦杀阵。
“四爷还在吗?同族被人这么欺负,您就这么袖手旁观?”
小道士暗说这黄皮子反应真快,想要打感情牌获得仍然附身在自己身上的黄四爷同情,若是此刻出马仙反水,确实能做到攻守易形。
但他大大低估了陆离的底蕴,传承北派天师府的天师道场,掌管天下地仙,黄四爷一脉受几百年的香火,就算刘家理亏,又岂是他几句话就能说动。
为了不让四爷夹在中间,陆离率先开口:
“依我看来,这赌局就由黄四爷做个见证,日出为号,我和你堂堂正正分个高下。”
黄四爷闻言立即点头,借陆离的身体回答:“好,是个好主意,小辈,我来做这个中间人,你总信得过了吧。”
黄皮子还哪有什么退路,脱离脚下的八卦阵才是当务之急,只能答应:
“好,看在四爷的面子上,这个赌我答应了!”
小道士说话算话,抬手一挥,黄皮子脚下的八卦阵便烟消云散,只剩下一地朱砂痕,刘老爷也随之猛地颤抖身体,昏死了过去。
“父亲!”
刘万福兄弟急忙上前去扶,陆离上前搭脉又翻了眼皮:“那东西已经离开刘老爷的身体了,只是他被附体了多日,魂魄难免有些不稳定,需要静养几天。”
“那我们赶紧送父亲去医院吧。”
刘长福话音刚落,整个刘家宅子里所有的门全都轰然关闭,只听一个声音在屋内回荡:
“今晚谁敢走出这个房子,我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随着关门声响起,这场生死赌局已经正式开始,刘家人人自危,不知道这黄皮子会从哪里冒出来,天亮之前他必开杀戒,每个人都担心自己会遭毒手。
陆离既然能提出这个规则,自然已经胸有成竹,他抽出腰间的几张写好的符纸走到刘万福面前:
“刘老板不必惊慌,今天晚上有我在,保你们不会出事。”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说话的是刘万福的弟弟刘长福,他来的时候黄皮子已经被陆离请来的黄四爷镇住,自然不知道小道长的能耐。
“从一开始就是你自说自话,还什么出马,你连毛都没长齐能有什么本事。”
刘长福仗着自己在国外读过几年书,对古早的奇闻异事嗤之以鼻,刘万福想要出言训斥自己这个目中无人的弟弟,陆离却先一步开口,语气中是满满的轻描淡写:
“既然你不信我,门就在那,又没人求你留下,走出去就是了。”
“哼,走就走。”
不顾刘万福的阻止,刘长福便带着妻儿走到门口,众人纷纷劝阻:
“长福,你别冲动!那黄皮子还没走呢!”
刘长福不屑一顾,根本没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放在眼里,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玉佛:
“这是我在长林寺花三十万请大师开光的玉佛牌,大师说了能镇妖除邪,我这就走出去,看谁拦得住我。”
说着,他大力推开门一脚迈了出去,空气陷入静止,宅子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刘长福,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刘长福深吸了一口气,哈哈大笑:“你看,我说我没事吧,大哥,一我看就是这个臭道士跟那黄皮子唱双簧,想要骗咱们的家产!我……”
话音未落,一股阴风吹来,把他半开的门吹得向两边敞,吹得刘长福登时打了个寒颤。
“长福!”
作为哥哥,刘万福已经感觉到了弟弟的异样,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者就嘿嘿地笑了起来,那笑容狰狞扭曲,嘴角快要扬到眼角,笑了约有一分钟,他突然佝偻着腰,阴冷地说:
“真有人不怕死啊。”
说着,他跪在地上开始狂扇自己的嘴巴,越打越狠,血从嘴角不断流出,很难想象用“皮开肉绽”来形容一张脸。
“老公!”
刘长福的妻子尖叫着要跨过门去救自己的丈夫,却被陆离一声喝止:
“谁出去就跟他一个下场!”
对死亡的恐惧超越让众人止步,刘长福打着打着,突然把右手高高举起,狠狠砸在地上,在场者还是第一次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手臂的白骨刺破皮肤展露出来。随着一声惨叫,刘长福昏厥在了地上。
只听风里传来一个声音:
“天还早,咱们慢慢玩,天亮之前,我要杀光所有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