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异色黎明

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凝结成冰。

苏夏数着走廊天花板的LED灯管，第三根在滋滋作响，蓝白光线像劣质荧光笔涂在她的视网膜上。她握紧胸口的银质怀表，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遗物，表盖内侧用花体英文刻着"观测者"。

"下一位，苏夏。"机械女声从诊室门缝渗出。

她推开门时，腕骨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诊台后的女医生正在整理病历，白大褂口袋别着镀金钢笔。就在对视的刹那，整个世界开始坍缩。

诊室的墙壁融化成液态的灰，消毒水气味被某种古老羊皮纸的气息取代。苏夏看见十七岁的女医生蜷缩在图书馆角落，泪珠砸在《临床医学概论》扉页上，钢笔尖扎进掌心，血珠在"神经退行性疾病"的铅字旁洇开。

"请坐。"现实的声音将幻象击碎。苏夏踉跄着扶住门框，怀表齿轮发出细微的嗡鸣。女医生无名指上的婚戒闪过冷光，诊疗卡姓名栏印着"林雪"。

"最近还会幻听吗？"林医生翻开病历。钢笔在纸面游走，苏夏盯着那抹反光的金尖，喉咙发紧。三年来她听过十七位心理医生说同样的台词，从氟西汀换到阿立哌唑，但那些声音始终在颅骨内侧生长——有时是父亲的咳嗽，有时是某种机械齿轮咬合的金属音。

腕骨又开始发烫。苏夏下意识转动怀表，青铜表链缠绕指节。林医生胸前的钢笔突然漂浮起来，在她惊愕的注视中，笔帽自动旋开，墨水瓶凌空倾斜，深蓝墨迹在处方笺上自动书写：

"别相信他们。"

墨迹在纸面晕染成旋涡，诊室灯光骤然暗下。苏夏听见怀表齿轮加速转动的声音，像有无数钟表在虚空中同时报时。林医生的瞳孔正在褪色，虹膜变成半透明的玻璃珠，血管在眼球后方织成蛛网。

"你看见了。"林医生的嘴唇没有动，声音却从四面八方涌来，"观测者血脉觉醒比预计早了三个月。"

苏夏的后背撞上冰凉的墙壁。诊断床在融化，金属支架化作液态银流淌，林医生的白大褂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漆黑的制服，左胸位置绣着银色沙漏徽章。她终于看清那支钢笔笔帽上的刻痕——和父亲怀表上的"观测者"是同一组花体字。

"时空管理局第七分局监察员，林雪。"女人指尖划过虚空，墨迹在空中凝结成证件，"你父亲苏明远曾是二十世纪最杰出的记忆观测者，直到他试图打开潘多拉之匣。"

怀表突然变得滚烫，苏夏感觉有电流顺着脊椎攀升。诊室彻底消失了，她站在浩瀚的星空下，无数发光丝线从怀表中迸射，连接着漂浮在虚空中的记忆碎片。她看见父亲在暴雨夜将怀表塞进保险柜，看见穿着同样黑制服的人破门而入，看见燃烧的纸质档案在雨中化作灰蝶。

"他在死前锁住了你的观测能力。"林雪的脚步声在星空间回响，"但量子纠缠不会消失，苏小姐。你刚才看到的是我医学院时期的记忆残像——观测者能通过量子隧穿效应读取时空褶皱里的记忆光谱。"

苏夏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如涨潮般涌入。七岁生日那天的暴雨，父亲书房传出的争吵，玻璃柜里那些会自己翻动的古籍。原来那些都不是幻觉。

"你们杀了他。"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金属震颤。怀表在她掌心发烫，齿轮转动声与心跳共振。某扇封闭已久的门正在开启，无数记忆光流从门缝喷涌。

林雪的黑制服泛起波纹，像被风吹皱的夜色："他窥见了不该存在的记忆回廊。现在，同样的量子纠缠正在你身上重演。"她抬手唤出光幕，苏夏的全身扫描图悬浮空中，大脑皮层亮起诡异的靛蓝色光斑，"认知过载会导致海马体溶解，就像你父亲那样。"

星空开始扭曲，苏夏感觉有冰冷的手指在拨动她的神经。怀表自动弹开，表盘化作微型星云旋转，青铜指针指向林雪胸口："她在说谎。"有个声音直接在她脑内响起，是父亲低沉沙哑的嗓音，"去找宋临渊，他在时光咖啡厅。"

剧痛撕裂意识的前一秒，苏夏看见林雪掏出形似注射枪的武器。靛蓝液体在透明舱室沸腾，枪口亮起时，整个星空都被染成毒药般的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