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和我的兄弟们（1）
“快快免礼。”
大皇子陈继元，一般都称呼他为大千岁，十分热情地拉住陈继嗣的手。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听说你之前受了伤，要不要紧？”
陈继嗣摇了摇头。
“只是皮外伤罢了。”
“那就好。”
陈继元上下打量着陈继嗣的身板，目光温热。
“总觉得你比其他兄弟要瘦一些，不过不要紧，宫里风水养人，早晚会把你养成天潢贵胄的。以后大家都是兄弟，我是你的大哥，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便是。”
陈继嗣心头一暖。
毕竟自己现在，与身处异国他乡无异，举目无亲，能有个一两分的善意，对自己来说，都弥足珍贵。
“大哥也是要去上书房么？”
“是啊，咱们一块走吧。”
陈继嗣点了点头，他并不知道大千岁居住的凤鸣宫离宁福宫有多远，而去上书房又要绕多少路。
——
兄弟两个并肩走在长长的甬道上。
陈继嗣抬头，看着高高的宫墙中间，夹着一条那么狭窄的天空，晨光一点点地洒在金灿灿的瓦片上。
他去过故宫，这里的宫墙跟故宫差不了多少。
但游客的心境和现在的心境，是完全不同的。
“我们都是一个先生授课吗？”
陈继元回头看着他，温和笑道。
“周妃娘娘没跟你说么？”
“她只说纪先生很有学问。”
“嗯……纪先生只教我们大课，除此之外，诸位皇子公主各自都有老师来教授小课。”
“因材施教？”
陈继元轻轻点了点头。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更何况我们兄弟有十几个，有的善文，有的善武。
就比如你的二哥，还有四弟，他们在文学上略逊你七弟一筹，但舞刀弄枪，运筹帷幄，撒豆成兵，却是并列前茅。
诸如此外，比如你六弟擅长药理，八弟九弟年纪还小，与你二哥投契，将来或许也是能征善战的好手。”
“二哥是不是萧贵妃的儿子？”
陈继元点了点头，随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
“这些话我本不该说，有些搬弄是非的嫌疑。咱们一共有二十六个兄弟姐妹，长大的却只有咱们九个。
这么多孩子里面，父皇最喜欢的就是二郎继烨，如今你刚回来，父皇少不得要多疼你一些，二郎若是争风吃醋，你姑且忍耐忍耐。心里若是不痛快，就来找我说。”
陈继嗣听言，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萧贵妃的跋扈他已经有所耳闻。
她是当今皇太后的表侄女，当年差点儿就坐上了皇后的宝座。
而且还有一个掌握兵权的哥哥在朝。
她跋扈嚣张虽是情有可原。
不曾想连儿子也是这样。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他偷偷观察着陈继元的神情，大概平日里也没受陈继隆的气。
陈继嗣听懂了大千岁的弦外之音。
这么多皇子，这么多兄弟，都在抢一个东西。
皇位。
至少，明确的，已经有两个人了。
“那大哥，你擅长什么？”
“我么？”
清秀少年微微眯起眼睛，笑容明媚如风。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
皇宫真的很大，陈继嗣已经数不清自己走了多少路，才到了上书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坐北朝南的大桌子，上面摆满了笔墨纸砚，还有各种经书。
陈继嗣想，那应该就是先生授课的讲台了。
然后下面是几张小桌子，几个孩子正在打闹。大的不过十二三岁，小的都不一定够十岁。
外面站着四五个太监，低着头，谁也不说话。
里面那些皇子，好像为了一块砚台争执起来，陈继嗣眼睁睁看着，一个皇子一巴掌拍在另一个皇子脸上，那个皇子被扇得原地转圈，呱唧一声坐在地上。
陈继嗣看向陈继元。
陈继元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吵什么呢！”
长兄如父，几位弟弟看见大哥来了，都吓得不敢吭声，默默地站在原地，耷拉着脑袋。
只有那两个打架的，还不服气地互相瞪眼。
“老四，老八，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四皇子陈继泽气鼓鼓道。
“父皇前几日夸我字写得好看，赏了我一台歙砚。我今日拿来，老八看见眼馋，非说他的丢了，这个就是他的，还有老九也在这里帮腔。”
陈继元听言，斜眼看向八皇子陈继洲。
“老四说的可对？”
“不对！他血口喷人！那明明是父皇赏给我的！”
“放你妈的屁！”
老四气得抡起拳头就要打，被大哥给瞪了一眼，只好把拳头给放下了。
对于这些弟弟，已经十七岁的陈继元，十分头疼。
他坐下，疲惫地揉着额头。
“老八，你平时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父皇赏你砚台做什么？让你吃吗？”
“我……”
陈继洲小脸涨红，求助的目光看向九皇子陈继允。
不想这一举动被大千岁看在眼里，他脸色愈发难看。
“老九，这砚台是你的？”
“不、不是……”
九皇子陈继允打了个激灵，怯懦懦应道。
“老四和老八起争执，有你什么事儿啊？你非但不劝架，还在这里拱火，最该罚的就是你！罚你回去把礼记的曲礼篇抄一遍，以儆效尤！”
对于十岁的孩子来说，罚抄书，简直是天塌了的程度。
“还有老四，你身为兄长，不过一方砚台，让给弟弟又怎么了？竟然还大打出手，罚你回去，把颜氏家训的兄弟篇，抄写一遍！”
四皇子陈继泽点了点头，还不服气地瞪了八皇子一眼。
“老八，你也把兄弟篇给抄一遍。今后要再让我看见你们大打出手不和睦，我就告诉父皇，让父皇教训你们！”
“是。”
一直站在外面的陈继嗣，无奈地笑了笑。
到底还只是一群孩子啊。
虽然他现在也是个孩子。
但该说不说，陈继元这个大哥还是很称职的，不偏不倚，其为君子。
“我当是里面怎么了，竟然如此热闹，原来是有人装起大拿，教训起人来了！”
身后突然一人，十分嚣张地高声喊道。
陈继嗣听见声音，其实已经有预感来者是谁，但当他回头的时候，却还是不可控制地惊诧了一下。
到底是夺了多少天地造化，才能生出这样惊为天人的容貌来。
顾盼神飞，风华绝代，英气而俊美，魁梧而挺拔，整个人完美得像一尊雕像，找不出丝毫的瑕疵。
俊秀公子神情略显乖戾，高傲的目光，轻轻落在陈继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