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运河杀机
玉牌边缘的云雷纹突然刺痛指尖——这分明是建文朝内官监特制的纹样!林九猛然记起《奉天靖难记》残页记载:永乐元年,成祖皇帝将七百靖难遗臣耳后烙北斗七星,命其永世追缉建文旧部。那个松江商人的右耳发际处,似乎也有类似的焦痕......
卯时初刻,运河码头开始喧闹。林九混在扛麻包的脚夫里,目光扫过泊在第三栈桥的乌篷船。船头晾着的蓑衣看似随意,但蓑草结绳的方式分明是漕帮暗号。两个时辰前他在拱宸桥下看到同样标记,当时有锦衣卫正在盘查运生丝的货船。
"小郎君要搭船?"船娘的声音带着吴语特有的绵软,竹笠下却是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林九刚要答话,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他瞥见码头税吏正引着三个戴尖帽的番子往这边来,白靴褐衫在灰蒙蒙的晨雾里格外刺眼——是东厂的档头!船娘腕间的银镯忽然轻响三声,这分明是松江卫的紧急暗号!《大明会典・兵械志》有载:"松江卫角弓配银铃镯,三响为警"。林九瞳孔骤缩——三日前茶楼唱《牡丹亭》的伶人,转身时耳后分明闪过七点焦痕,与父亲书房《靖难遗事图鉴》所绘"七星烙"如出一辙。
林九的指尖触到船板时,税吏的铜锣突然敲响。三个东厂番子齐刷刷转头,为首者腰间悬着的鎏金牙牌在晨光中晃出刺目反光。船娘猛地拽住他手腕往舱里拖,乌篷船在麻包坠水的闷响中离岸三丈。
"松江来的生丝可经不起潮气。"船娘摘了竹笠,露出眼角朱砂痣。林九瞳孔骤缩——这不是三日前在涌金门茶楼唱《牡丹亭》的伶人么?当时父亲正与按察使讨论的,正是江浙生丝今年莫名减产三成之事。舱底硝烟味刺鼻,林九指尖抚过木箱"宁波卫"火漆印——《武备志》载:"宁波卫箭镞淬砒霜,三棱带血槽"。而眼前箭杆末端,赫然烙着松江商人的私印,正是上月运河淤塞案中失踪的那批军械!
舱底传来机括转动的轻响,船板突然下陷。林九跌进散发着桐油味的夹层,额头撞上捆扎整齐的箭杆。借着气孔微光,他看见木箱上烙着"宁波卫"的朱漆印——这是水师的军械!船娘俯身时,领口滑出半枚青铜钥匙。林九猛然记起父亲书房的《卫所兵备录》——这种双鱼纹钥匙专开宁波卫军械库,本该由指挥使贴身保管。而三日前茶楼里,松江商人腰间正悬着同样形制的钥匙!
"林公子可知'癸'字何解?"船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伴着船桨破水的哗啦声,"永乐三年七月初三,钱塘江大潮冲垮海宁盐场,那日正好是癸未日。《明实录》载:"癸未日,潮溢海宁,漂没盐场三十里。"林九猛然记起父亲书房的《潮汐考》批注:"是日危宿凌月,当有地动。"而盐场地底,正埋着洪武朝修建的铸铁镇海柱——这绝非天灾!"林九怀中玉牌突然发烫。《永乐实录》卷四十二记载:癸未日大潮后,宁波卫上报"漂没军械三千",而眼前这些簇新的箭箱毫无水渍。船娘的声音忽转冷厉:"那日真正冲垮的,是海宁盐场底下埋着的…"话未说完,船底突然传来铁索刮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