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赤道焚天
马六甲海峡的暴风雨拍打着舷窗,林九在"清和号"底舱调制龙涎香。这种抹香鲸肠内凝结的珍宝,此刻正被他混入硫磺与硝石。三日前他在古里(今印度卡利卡特)偷听到翡翠眼与佛郎机人的交易——用十门红衣大炮换大明的潮汐机关图。
龙涎香蜡块中竟裹着半片宁波卫箭镞!林九指腹抚过箭镞的磁铁矿渣——这与父亲书房灰烬中提取的残渣成分一致。郑和船队所谓的"朝贡贸易",实则在秘密转运星槎所需的磁铁矿石。
甲板突然传来爪哇语的惊呼。林九顺着缆绳爬上桅盘,望见西南方海面有赤光冲天。那分明是苏门答剌火山岛的方向,而赤光运行的轨迹竟与贝叶经星图完全吻合!
赤光在海面投射出北斗七星倒影,"天枢星"位置正对应父亲玉牌上的"癸"字。林九猛然想起《癸未潮汛图》夹层的血字批注:"星坠东南,其焰为磁",父亲竟早参透星槎能源与磁暴的关系!
"起飓风了!"
当翡翠眼刺客的刀锋抵住后颈时,林九反而露出笑意。他算准了季风转向的时辰,此刻故意打翻的龙涎香粉末正随风飘向佛郎机人的火药库。
翡翠眼刺客的链子枪突然卡壳——枪机内部赫然刻着"宁波卫癸未年制"!这正是父亲追查的失踪军械编号。林九趁机反扣枪身,寒声道:"三年前腊月初八,杭州府衙的火药也是这般卡壳的吧?"
飓风眼的气压触发龙涎香自燃——这竟是《淮南子》记载的"以火攻天"之术!翡翠眼刺客的琉璃目突然爆裂,露出精钢锻造的磁石义眼——这分明是仿造星槎导航仪核心部件制造的追踪装置。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里,林九纵身跃入充作救生艇的独木舟。翡翠眼刺客在烈焰中发出非人嘶吼,烧焦的面皮脱落,露出布满七星刺青的狰狞面孔——这竟是二十年前本该死于靖难的北平都指挥使!
刺客焦黑的胸腔中掉出鎏金腰牌,正面刻"北平都指挥使张昺",背面是父亲林文远的血指印!《宁波卫军械册》残页黏连其上:"永乐三年十月,张昺领磁铁三百斤,称奉东厂钧令..."至此,劫杀父亲的元凶与军械案终成闭环。
翡翠眼刺客他本名张昺,本是建文朝北平布政使司最年轻的都指挥使。建文元年七月初五,燕王朱棣的利箭穿透他右肩胛时,血水正顺着北平承天门的螭吻滴落。那日他奉命捉拿燕王,却在端礼门被姚广孝训练的僧兵用铁浮屠困住,亲眼看着十二道建文帝密诏在香炉中化作灰蝶。
"张指挥使可知何为七星续命?"姚广孝将浸透艾草的银针刺入他耳后时,北平城的更鼓正敲过三更。七枚淬炼过北斗星辉的刺青在皮肉间游走,硬生生把将死之人从鬼门关拽回——代价是余生都要靠暹罗巫医调配的龙脑香续命。
永乐三年下西洋的宝船途径占城,张昺在占婆神庙的青铜镜里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翡翠瞳孔——那是用真腊国进贡的孔雀石与砒霜炼制的瞳药所致。王景弘太监在满剌加官厂的樟脑库里召见他时,手中把玩的正是他当年呈给建文帝的《北平布防图》。
"找到建文和星象盘,换你张家三百口流放滇南的妇孺。"王太监的指甲划过星图上的紫微垣,那是当年燕王夜袭北平时,张昺用七星阵法困住朱棣精锐的方位。
此刻在燃烧的甲板上,张昺断裂的臂甲里滑出半枚洪武通宝——正是建文元年七月初五,燕王府掌印太监马和(郑和原名)塞给他的那枚。铜钱边缘还留着齿痕,那夜他本要用这钱币为朱棣卜最后一卦……
刺青边缘残留着金丝纹路——这是建文朝锦衣卫高层独有的"金线刺青法"!《革除遗事》残卷记载:"指挥使张玉假死脱身,耳后烙七星为记。"原来这位靖难名将竟化身东厂提督,用佛郎机火器延续着削藩战争的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