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破庙
我出生的时候,爷爷一脸失望,对大出血的我妈说:「又是个丫头片子,扔了吧!明年再生一个。」
我爸妈不肯。
月子都没出,爷爷就让我舅把我妈接回娘家去了。
舅妈嫌我和我妈晦气,舅舅蹲在墙角边抽着旱烟袋唉声叹气。
第二天,我爸背着两身换洗衣服和5斤小米,带着我妈和我去了村西头的破庙。
村里人都说那里闹鬼,我肯定活不了几天。
可30年后,他们说,我是药王爷选中的关门弟子。
01
我爸妈结婚三年,我妈才怀孕,而那之前,我妈喝了两年半的中药。
奶奶每天早起指着西屋的门破口大骂:「早知道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宁可娶村东头的王寡妇了,好歹还能生个带把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三年一开春,我妈怀孕了。
奶奶终于舍得开箱子,拿个鸡蛋给我妈吃了。
十月怀胎,我妈生了我姐。
一个被奶奶抱出门就再也没抱回来过的姐姐。
我爸找遍了村外的井,回来后抽了一夜的旱烟袋。
我妈哭了一整个月子。
在更加难听的辱骂和村里那些长舌妇的无数“听说”里,继续喝那黑乎乎的苦药。
第四年,我出生了。
这一回,奶奶骂也好,大伯母劝也罢,我妈紧紧抱着我死都不撒手。
天一亮,舅舅来了,低眉臊眼一口一个“对不住”,把我和我妈接回了家。
我妈前脚走,后脚,爷爷在村头的老槐树下摆了酒,要给我爸纳个小的。
当天夜里我爸就跑了。
跑了十里地,赶着牛车把我妈和我接回了家。
我爸梗着脖子说:「文化室的墙上那么大的字,生男生女都一样,我家尘尘将来指定不比谁差!」
没错,我叫杨尘,尘土的尘。
大伯父家的堂哥叫杨亮,堂弟叫杨辉。
爷爷气坏了,拿着马鞭抽了我爸一顿。
当着村里父老乡亲的面,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由,把我爸赶出了家门。
我爸的后槽牙都咬烂了,带着两身换洗衣服和5斤小米,牵着我妈抱着我,一路去了村西头那个“闹鬼”的破庙。
这一住,就是18年。
我18岁那年,锣鼓喧天,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路从镇上响到了破庙门口。
02
「我就说,那小丫头是个有福气的!被药王爷照拂了18年,能不有大出息嘛!」
「可不是嘛,省医科大学,全镇那么多高中生加起来,几年都考不上一个,杨家那小丫头一次就考上了!」
「该不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吧?」
破庙,不对,是药王庙。
当年的破庙已经不破了,被我爸拉来黄土和成泥,修了屋顶和院子,连带着大殿上供着的药王爷也被重新上了漆。
桌案上摆了我妈种的茄子窝瓜丑苹果,又插了几炷香,还真有点儿仙气飘飘的意思。
药王庙被镇里和村里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我从村长,也就是我大伯手里接过红通通的录取通知书。
还有镇里奖励的一千块钱。
人散了以后,大伯搓着发亮的烟杆子跟我说:「你别怪你爷爷,他也是为了你爸你妈好!」
为他们好?
呵呵。
不过我也不太在意,从懂事的时候我就知道,要想让我爸妈挺起腰杆只有一条路。
我得有出息!
比杨亮和杨辉有出息,比村里的男娃们都有出息。
省医科大那五年,我起的比鸡早,睡的比驴晚。
同一个宿舍的林慧说:「你知不知道,你昨晚做梦都在背:紫苏散寒兼理气,风寒气滞两相宜。川乌草乌不顺犀,人参最怕五灵脂?」
有吗?
我不记得了!
我只知道,中医文化博大精深,我只恨一天不是48小时。
睡的晚起得早,可我白天连个瞌睡都不打,神采奕奕。
林慧挠我的痒痒:「快,交出你的秘诀!」
我一边笑一边和盘托出,「多喝水,勤泡脚,早起两颗大红枣。还有……晚饭再忙也得吃,实在不行,喝杯牛奶吃两口小零食也好啊!」
我从包里翻出我自制的零食包给她。
一颗红枣,半拉核桃,几粒花生枸杞,三五片西洋参,还有几朵金菊。
「饿了可以充饥,渴了可以泡茶,美容养颜,上上佳的绝品配方哟!」
我说的认真。
林慧将信将疑,却把我包里仅剩的几包一股脑的拿走了。
一周后,林慧豪气的把饭卡拍在了我面前,「亲爱的,我下个月的零食包,靠你了!」
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天,整个女生宿舍楼都知道我手里有养颜秘方了。
我觉得,机会来了!
那一年,我23岁。
林慧出钱我出力,毕业后的第一年,我们在中医院对面开了一家美容养生食疗馆。
西医讲究疗效快。
中医讲究治病要治本。
食疗馆的生意从一开始的门可罗雀到后来的人来人往只用了三个月。
生意进入正轨,我和林慧都很高兴。
我盘算着要把我爸妈都接到城里来。
还没来得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大伯父一脸喜色的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