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牵着鼻子走
艾力一脸颓然地坐在警局门外，脑海中不断盘旋着陈吉在审讯室内所说的话。
他努力想要分辨出陈吉和吴頔到底谁在撒谎，可两人的供词都很合理，完全找不出漏洞。
陈吉的说辞听上去完全能够自圆其说，而他一直以来信任的吴頔，竟然有可能是杀死安婧的凶手。
艾力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刚点燃，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掏出手机一看，是袁彩打来的，接通电话，艾力仔细听了听，问：“你在开车？”
“嗯，我正在去呼图壁的路上，去找星夜。”话筒中传来了袁彩的声音。
“星夜怎么会在呼图壁？许烨呢？和他在一起吗？”
“情况比较复杂，一时说不清，先说说你那边吧。审问陈吉的结果怎么样？”
艾力的目光不禁暗淡几分，叹了口气，将陈吉的供词向袁彩复述了一遍。
“现在案子陷入了僵局，我不敢随意下结论，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电话那端的袁彩似乎在思考，片刻后，才又传来她的声音：“我了解安婧，她不像是这种人。而且，我和安婧认识这么多年，如果她和陈吉之间真的有什么，我不可能一点不知情。”
“我知道你和安婧关系好，但是…”艾力顿了顿，在想怎么措辞，这毕竟是件不光彩的事情，假设安婧真的出轨，未必会告诉袁彩。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艾力，你别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当你认定一件事情的时候，所有的判断都会沿着你认定的走，然而真相，却不一定是你一开始认定的。”
艾力恍然大悟，确实片面地相信了陈吉的供词。
“现在陈吉一口咬定是吴頔对安婧脚踏两条船一事怀恨在心，所以杀害了她，如果单从旁观者的角度看，陈吉的说法完全符合逻辑。可问题是，吴頔的说法与他截然相反，我判断不出究竟是谁在说谎，如果——”
“你先等一下。”袁彩突然出声打断了艾力，“你刚刚有提到，陈吉是从安婧的日记中得知到她和吴頔之间的关系，对吧？”
艾力点了点头：“没错。”
“那本日记现在在哪里？”
“陈吉说被他烧了。”
袁彩冷笑一声：“这样一来，岂不是就‘死无对证’了？”
“可他为什么要陷害吴頔？”
袁彩想了想，猜测说：“有可能是他一直暗恋安婧，一直未能得手所以出来当这个搅屎棍。也有可能…你记不记得那天我们是怎么抓到陈吉的？”
“因为他绑架了吴烟雨呀…”
艾力话还没说完，心中便有了猜测，“难道陈吉才是杀害安婧的凶手？故意嫁祸给吴頔借此来洗脱自己的嫌疑？可这也不对……如果假定陈吉是凶手，岂不是承认了安婧脚踏两条船的事实，这又跟吴頔的口供对不上了……”
艾力越思考脑子越乱，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悖论的怪圈。
“唉……”袁彩叹了口气，“你已经彻底被陈吉牵着鼻子走了。”
艾力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按照陈吉的说法，他是因为吴頔杀害了安婧，所以怀恨在心，想要绑架吴頔的妹妹吴烟雨实施报复。可他是怎么报复的呢？吴烟雨毫发未损，反倒给安婧身上泼了一层墨。
如果想要单纯的报复吴頔，安婧死了，吴烟雨是他最好的出气口。而那天我们营救吴烟雨时，距离陈吉绑架她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相反，你记不记得当我们躲在车后看见他们二人时，吴烟雨似乎和陈吉关系非同寻常。”
艾力不禁回忆起那天逮捕陈吉时的情形，确实和袁彩分析的一模一样。
当时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因为时间紧迫，为了营救人质的他们也没多想。
现在细细想来，确实漏洞百出。
袁彩接着说：“我觉得，陈吉是在故意将我们的关注方向往安婧案子上引，以此来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掩盖某些事情。比如……他和吴烟雨之间的关系。”
电话那端的袁彩还在继续：“你再仔细回忆一下那天我们赶到烂尾楼时见到他们的情景，你不觉得，和之前某一瞬间很相似吗？”
艾力回想了一下，那天他们藏在远处，看见陈吉和吴烟雨并肩从烂尾楼里走出来。
等等！并肩？
艾力双眼爆发出猛烈的神采，呼吸也不由得加重了许多，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梳理的不够清楚。
袁彩口中说的那一幕，他也隐约感觉熟悉。
究竟是在哪里碰见过这个画面呢？
袁彩见艾力那边迟迟不出声，还以为电话被挂断了，连续“喂”了几声。
就在这时，艾力突然大喊一声：“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
“神秘人！”艾力猛地拍了一把大腿：“他就是那个神秘人！”
顺着艾力的思路，袁彩似乎也捕捉到一点相关记忆。
“我就说一开始听到陈吉这个名字时，总好像在哪里听过，又想不起来。”艾力恍然想起来，“原来他就是那个神秘人。”
袁彩立刻把车停靠在路边，郑重其事说道：“你确定吗？那个穿黑皮夹克的？我还留有你当时给我发的信息。”
袁彩把艾力当时发的那条信息打开，说出发信息的具体时间，果然对得上！
“这么看来，吴烟雨和陈吉早就认识了。”
艾力同意袁彩的判断：“现在想想，如果吴烟雨真是被陈吉绑架过去的，两人之间不可能相处得这么和谐。而且当时陈吉手上并没有凶器，吴烟雨也没被控制行动，她完全可以趁机跑掉，可是却没有这样做。”
艾力越说越兴奋：“我记得当初吴烟雨刚失踪时，你就曾经怀疑过她，因为这个吴頔还和你发了脾气。现在想来，吴烟雨跑出家门前的举动确实很可疑，就像……就像提前设计好的一样！”
“所以，不排除吴烟雨和陈吉合起伙来自导自演这场戏的可能。”袁彩肯定了艾力的想法。
“可恶！”艾力激动地站了起来，“那个陈吉，敢耍老子！我回去再审一遍，就不信从他嘴里撬不出真话！”
话是这么说，不过艾力也清楚，陈吉演这出戏，绝不是临时起意，肯定做了十足的准备。
“身为一名警察，在破案过程中，尤其是在审问犯人时，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时刻掌握主动权，不能被对方带着节奏走。”袁彩不放心地继续叮嘱。
“放心吧，这回我心里有数了！”艾力拍着胸脯保证道。
挂断电话后，艾力蹲在门口想了好久。
他确实是意气用事，也缺少甄别真假的能力。艾力就奇怪，同样是人，怎么袁彩比他聪明那么多？
不过好在经过袁彩的提醒，一些他原本想不通的事情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犹如乱麻般的案情如今也被他理出了头绪。
艾力将指间早已燃尽的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扁，转身再次回到审讯室当中。
打开门，陈吉依旧是之前那副模样，满身颓败地低着头不说话。
这副模样，确有失去恋人的架势。
妈的，真能演，艾力心想。
一名年轻警察正在整理着审讯记录，见到艾力进来，起身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审讯室。
之前艾力出去时特意叫他过来盯着陈吉，现在艾力回来了，自然也没他什么事了，毕竟这件案子本就是艾力一直负责的。
坐在凳子上，艾力颇有一种领导者的气质，他清清嗓子，在这过程中找回一点自信和成就感。
曾几何时，他虽然不甘干那些跑腿的杂活，但接到案子时还会感到恐慌。
现在这种感觉，是艾力从未体验过的。
等到审讯室只剩他和陈吉两人，艾力并没有急着审问，而是先给陈吉倒了杯水，随后靠在审讯桌旁，像是聊家常一般随意地开口道：
“我有一点没太想明白，既然你想要报复吴頔，为什么不直接对他下手，而是绑架他的妹妹？”
陈吉身子一颤，低着头咬着牙道：“因为我也想让他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艾力做出一副恍然的表情，拍了拍陈吉肩膀：“你也不用这么失落，虽然你没能亲手杀掉吴烟雨，但是，她马上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了。”
“法律的制裁？”陈吉猛然抬头，抑制不住地紧张起来，“她…她…怎么了？”
见到陈吉的反应，艾力眯了眯眼，“你不是希望她死吗？”
“我…”陈吉欲言又止。
“我们掌握了些吴烟雨犯罪的证据，具体是什么不能告诉你。”艾力不动声色，指了指一旁的墙壁：“吴烟雨现在就在隔壁接受审问，等出了结果，我会来告诉你的。”
说完，艾力不顾陈吉的反应，径直朝着审讯室外走去。
“你别走，你回来！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陈吉用力挣扎着，但他整个人被锁在椅子上，根本无力可使。
离开审讯室后，艾力吩咐其他警察，接下来一段时间谁都不要进这间屋子。
随后，他来到监控室，冷笑着看向视频画面中不断挣扎嘶吼的陈吉。
“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术业有专攻，你是天生的演员！而我…”艾力看了看玻璃镜面反光出的那身警服，嘴角一斜，“是天生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