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的力气咋还不顶我这个妇女？
每个乡社都有自己的巴扎日，今天恰好是巴喀最大的牛羊大巴扎开放日。
这里比谢慧英预想的还要热闹，和老家的大集的确很像，但老家的大集可没有这个规模，更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类商品。
“这毯子太漂亮了，咋舍得踩脚下用啊？那个茶壶是铜的？我嘞个乖乖，太阳一照它在发光哎！”
“烤包子真是方的哎，那些羊咋都把毛剃了？好大的屁股啊我能去摸摸羊屁股吗？”
第一次走进大巴扎的小杨立和小杨云，有着各自的疑惑、感慨和跃跃欲试。
谢慧英不是来买东西的，她的关注点全在商贩身上，特别是他们的吆喝声。
维族大叔嗓门响亮，也有令人感到亲切的家乡话，谢慧英特意走过去问一声，果然是来这边做生意的河南老乡。
“噫！老乡，赶紧吃根黄瓜解解渴吧！”
谢慧英忙不迭地摆手推辞：“没买你东西，咋好意思要恁的东西啊！”
“都是老乡客气啥？来来，都尝尝，刚从蔬菜大棚拉出来的，新鲜得很！”
“那恁尝尝俺家种的苹果。”
谢慧英从箩筐里挑出又大又红的苹果，往热情的老乡怀里塞。
“中中，让俺尝尝老乡种的苹果。”
两人完成“以货易货”，谢慧英的怯场也淡了几分。
她转过身，对徐新东和艾力大叔说：“俺老乡能在这儿做生意，俺没道理不中！”
“哎呀呀，好得很嘛，那肯定能成呢，没麻达（没问题）嘛！”艾力大叔鼓励谢慧英道。
大巴扎人来人往，谢慧英拉着孩子在摊位间穿梭，一开始她只敢站在一旁听旁人问价格，看多了商贩们的热情笑脸，逐渐敢大着胆子询问价格了。
一圈转完，她把市场里的价格摸得差不多了，艾力大叔和徐新东也找到了摆摊的地方，已经开始卸货了。
谢慧英动手搬苹果前，把小女儿交给儿子杨立抱着。别看她瘦弱，搬起苹果来不用人搭把手，自个儿就能搬起一整箱，一点儿也不吃力。
“咚！”谢慧英又放下一筐苹果，一抬头，看见徐新东累得满头大汗，脸都憋红了。
“徐技术员，你的力气咋还不顶我这个妇女？”
“我刚来南疆没多久，等我在地头再锻炼两月，肯定有进步！”
艾力大叔闻言哈哈大笑：“哎，就是的嘛！本事都是练出来的，又没有啥捷径可走！这不，当下就在锻炼咋卖货了，练得多了自然就成了嘛！”
徐新东一听要自己叫卖，刚刚缓解的脸再次涨红！
让他研究怎么种苹果还行，卖苹果，他没干过啊！
“看看苹果，刚摘下树的苹果……”
徐新东开不了嗓，自认为做好了心理建设的谢慧英一开嗓，属于三步开外就听不见的程度，有两三个人听到了朝她看过来，突然被陌生人一起注视，谢慧英十分的不适应，慌张地低下了头。
她平时没觉得自己脸皮这么薄，真到做生意的时候才知道，亮嗓和招揽顾客这么艰难！
“哎呀我的朋友们呐！你们这么搞可不成撒！得扯着嗓子，像在草原上呼喊羊群那样，大声喊出来嘛！”艾力大叔打着样儿地喊道，“苹果～苹果～刚摘的苹果～英雄种出来的苹果～”
艾力大叔上扬的尾音和热情的笑容十分有感染力。
有人停下几步，问道：“什么英雄苹果？”
“这个果园的主人，为救我那宝贝疙瘩一样的小孙女，把命都豁出去了！所以嘛，我就想着能给他的家人出份力。”
艾力大叔这么一介绍，顿时有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融雪性洪水刚发生没多久，杨友庆舍己救人的事情更是上了新闻报道，大家都还记得呢！
“好人的苹果一定要买的嘛！”
“亚克西、亚克西！”
“这一筐的嘛我要了嘛！帮帮英雄兄弟的家人！”
突然的热卖令谢慧英措手不及，被一群人围着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但谢慧英一点儿也不紧张，因为这些都是她的民族兄弟！
这些人根本不认识丈夫，丈夫救的小古丽也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听说过丈夫救人的事情，就要抢着买她的苹果，照顾她的生意，有的人手里还提着已经买好的苹果……
“嫂子？快称重了，大家都等着付钱呐！”徐新东提醒道。
“哎、哎、好。”谢慧英打起精神，拿起了秤杆，“谢谢大家的好意，亚、亚克西！”
徐新东帮忙拉来的一车苹果，不到半个小时就全部卖完了，还有位大姐询问谢慧英会不会再来。
“下回再来主要就是卖枣子了，苹果差不多收完了。”
“好的嘛，枣子我也喜欢吃，还要找你买。”
谢慧英闻言，把车斗里最后剩下的那两个苹果塞给了这位好心大姐，挥着手和大姐道别。
此刻的她，完全没有了刚进大巴扎时的手足无措和拘谨，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是经常来大巴扎卖货的水果商。
“看嘛，你做得很好嘛！”艾力大叔竖着大拇指，称赞道，“亚克西！”
“这些民族兄弟真是太好了，他们都是大好人，艾力大叔，您也是大好人，还有徐技术员，你们都帮着俺忙前忙后的，我都不知道咋感谢你们。”
“快别说这些客套话了，现在还有点时间，我和艾力大叔带着你们在大巴扎逛逛。”
“不用不用，你们去忙自己的，俺领着孩子们随便看看就行了。”
谢慧英牵上孩子就往人群里钻，生怕热情的艾力大叔和徐新东继续围着她打转转地忙活。
“妈，你走太急了，俺要跟不上啦！”
“妈，你扯得我胳膊疼……”
背上的小妮儿“咯咯咯”地笑，还以为妈妈走得又急又快，一颠一颠地是在哄她玩。
谢慧英拐了个弯，确定徐新东和艾力大叔都没跟来，才放慢脚步。
她举起杨云的小手，揉着她那只被扯红的手腕，心疼地直吹气。
“妈，我不疼了。”小杨云懂事的说道。
谢慧英闻言更心疼了，但她还是要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走这么急和快。
“别人帮咱们是念着情分，咱不仅不能老麻烦人家，还得懂得感恩。艾力大叔为了咱们宰了羊，我想给他买只小羊羔，他要是和徐技术员跟着，肯定会拦着，这份情意就还不了了。”
小杨云闻言撇撇嘴，低下了头。
谢慧英知道只要提起这件事，女儿心里就难受，她再次拉起女儿的小手，笑着说：“你刚刚不是想摸小羊屁股吗？咱们现在就去！”
小杨云刚进大巴扎的时候，就好奇这里的羊为啥都把毛剃了，等到了挑羊的时候，才知道剃毛是为了让买家看清楚羊的健康状况。
羊屁股的手感……好奇妙呀！
弹弹的、热乎乎的……
“这是刀郎羊，好的很嘛，要买吗？”允许小杨云摸羊屁股的卖羊的大叔，笑呵呵地问着，朝谢慧英比划出了价格。
谢慧英被这位卖羊大叔报出来的价格震惊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