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发疯·锥心刺骨
蒲牢的背影一动不动,声带涩然,轻语慢言:“你很希望我放弃吗?”
也不知是不是处境氛围的问题,艾叶突然开始犹豫,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由不得她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如果我说是,岂不是要伤透了你的心,可是如果我说不是,万年的苦等,这份情谊太重了,我背负不起。”
一声轻笑,很轻很轻。但,艾叶听见了。
蒲牢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这声音在房间里满室的回荡,最后荡进了艾叶的耳朵里。
他道:“所以,你现在,打算把我推开了,是吗? ”
呼吸猛地一滞,心口剧烈的疼了起来,艾叶艰难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几乎在话音刚落的瞬间,蒲牢便转过身来:“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何用意?何必拐弯抹角,不如干脆一点痛痛快快的告诉我。”
该来的总会来的。
艾叶看着蒲牢的眼睛,悲伤却坚决道:“蒲牢,你放我走吧。”
话音未落,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艾叶被一把拽起,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已重重砸在了两室相间的隔断上,背部瞬间受到重创,疼的她呼出了声。
两个人的距离被拉得太近,艾叶能清楚的看见蒲牢眼底鲜红的血丝,那血丝带着狰狞和怒意。她有些害怕了,不敢再激怒蒲牢,只好咬着牙忍了。
蒲牢死死压制着她,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想走?”
声音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似乎瞬间便要将两个人焚烧殆尽。
艾叶之所以一直不能正视蒲牢的情意,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她知道人与神的区别。
可也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所以她再也没有试图离开过,因为她知道,除非蒲牢心甘情愿放自己走,否则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蒲牢都能找到她。
所以她才会选择在此刻,趁着这奋不顾身的恩义,旧事重提,祈求自由。从她说出这句话那一刻起,就已全然是豁出去的意思了。
因此,此时此刻,她虽然怕,但却并不后悔。
“蒲牢,与其这样两个人都痛苦,还不如放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艾叶不亢不卑道。
说这话时,她已准备好承受蒲牢的滔天怒火,却不料蒲牢听了之后,却笑了出来,这种不怒反笑,更加令人毛骨悚然。艾叶觉得此时的蒲牢可怕极了,她从没有见蒲牢如此失控过,一时有些发蒙。
蒲牢的笑声传来:“痛苦吗?那你就痛着吧,两个人一起痛苦,总好过一个人痛,不是吗?”
笑声中也不知含了多少癫狂。
艾叶被他这话惊得目瞪口呆,怒道:“你疯了?”
如今才说这个疯字,岂不是太迟。
蒲牢笑的更加肆意张狂:“疯了,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我早就疯了。从小万年前你消失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疯了,所以你别想从我身边离开了,永远,都别想再从我身边离开。”
若是艾叶此刻肯好好看看蒲牢的话,一定能看见蒲牢已经开始发红的眼眶,如果她此刻肯认认真真的聆听,也一定能听出来蒲牢的声音还在发颤,只可惜她被蒲牢滔天的怒火吓住,慌乱无神中试图想躲避这危险的来源。
所以,蒲牢的痛苦,她看不到,也听不出。
面对危险,反击是每个人的本能。艾叶突然抬脚狠狠踹了出去,然而蚍蜉撼树焉能得逞,被蒲牢反腿牢牢扣住。艾叶开始拼命挣扎起来,这无疑是雪上加霜,更加激怒了蒲牢,他似是痛苦极了,终于无法忍受,一拳挥了出来。
惊吓中,艾叶尖叫着闭上了眼,却没等到预料中的一击。
破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睁眼看,竟是蒲牢一拳打在了头顶的柱壁上,柱壁上破出长长的裂痕,有鲜血顺着纹路缓缓的流下,那是蒲牢的血。
艾叶被这一幕吓的不轻,呆呆傻傻的望着蒲牢,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陌生。
这么疏离惧怕的眼神令蒲牢恨极了,也气极了。
这眼神让他觉得压抑,觉得喘不过气来,他急需找到一个宣泄口,找到一个可以让他觉得安心的角落,可是他找不到了。
艾叶要走,她不想呆在自己的身边。
这个事实足可以将长久以来所有的等待和期许尽数摧毁,这世上,再没有可以让他安心的地方了。
茫然间蒲牢突然欺身上前,死死压制着艾叶,低头埋首,凶狠的咬在了艾叶的锁骨上,瞬间便出了血,血腥味刺激的蒲牢发了疯,他牙关紧咬,越发的用力,顷刻间鲜血便顺着艾叶的脖颈长流直下。
很疼,疼的让人受不了了,艾叶哭喊起来,再一次剧烈挣扎,可是她的反抗让蒲牢如同困兽一般,心里的苦太痛太煎熬,只能靠身体的痛来缓解,蒲牢举起还流着血的手,一拳一拳击打着柱壁,血流如注。
蒲牢觉得自己的体内像是住着一个魔鬼,此刻正在奋力的破躯而出。
可是他忘了艾叶还有重伤在身,这一通连唬带吓的,如何能受得了。果然,不一会艾叶就开始眼前发黑,虚弱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
哭喊的声音渐渐消失,连挣扎的动作也没了,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气氛瞬间降至冰冷,也让蒲牢稍稍回复了理智,他觉得不对,忙抬头看,却见艾叶松松软软,全无知觉,竟是昏死了过去!
只这一瞬,蒲牢便清醒了过来,他抱着艾叶瘫坐在地上,颤着声音唤着艾叶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风起,廊前的珠帘轻摆,一阵叮当响。
再次睁开眼时, 艾叶已不见蒲牢,只有苁蓉一个人坐在桌前,一手托腮,一手叩桌,两眼无神,无聊透顶。
一见艾叶睁眼,马上就是一个激灵,一下扑了上来,喜道:“谢天谢地,你可算是醒了,你要再不醒,我的魂也要被闷的弃我而去了。”
“怎么是你?”艾叶挣扎起身,声音干涩无力,很是虚弱。
苁蓉好心伸手扶她:“怎么是我,你还好意思问,你受了多严重的伤,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四公子为了救你,又是渡气又是渡灵力,折了半打仙力才把你救回来,你可倒好,睁开两眼,翻脸就不认人了。这下好了,你把四公子气走了,他就把火往我身上发,让我在这守着你,你不睁眼我不准走,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听到这话,艾叶乍然坐起,却是好一阵天旋地转,头昏的几乎不能睁眼,缓了半天的神,才觉得好受一点,心里便更怨怒蒲牢几分。
——明明跟别人没关系,他偏偏要往别人身上想。
定了定神,她问道:“我晕了多久了?”
苁蓉湿了手帕递给她擦脸,道:“好几天了,我差点就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呐。”
这叫什么话,这不是咒人吗?
所以艾叶用尽了力气使劲对着他呸了一口,身形一晃就是一阵头晕,险些从床上一头栽下来。
这出气不成更添堵的样子,自然招来了苁蓉的嘲笑:“哎呦,你小心点啊,病成这样还这么凶,泼妇劲劲的,也不知道四公子到底怎么看上你?”
艾叶恨得只想伸手去挠他,可是她火气一上头,就是一阵难受,忍不住想要咳嗽,但稍一用力胸口就疼的喘不上气,只好硬憋着,只憋得眼眶发红,胸口闷堵的就更加厉害了。
苁蓉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要哭,跳起来嚷嚷:“哎,哎,我说你别哭啊,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呐,我可说不清啊。”
要不是艾叶现在还病着,一顿胖揍是肯定少不了的。
但是眼下,艾叶咬牙,极力隐忍,努力的宽慰自己:身体要紧,身体要紧。
这一隐忍,胸口就恶气翻腾,慌忙按住了,伸手连连指着桌子上的茶杯,苁蓉会意,转身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艾叶喝了觉得不解渴,又连灌了三四杯,这才觉得好些了,胃里也舒畅了许多。
“怎么样,睡了这么些天都没有吃东西,饿不饿,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苁蓉见她好些了,立刻恢复了热络。
艾叶无力的摆摆手,她现在头昏目眩,难受的几乎快要呕吐,哪里吃的下东西,回道:“我晕的厉害,胃里很难受,吃不下去。”
苁蓉将手一挥,老大不乐意:“那不行啊,你一个活人,几天不吃东西怎么受得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找点清淡的,你就当垫垫肚子也行啊。”
言罢也不顾艾叶阻拦,一溜烟走了,走之前拿了一身干净衣服放在床头,嘱咐她更换。
艾叶拦他不住,眼睁睁看他出了门,无奈的直叹气,罢了,罢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久,身上的衣服也确实该换了。
慢腾腾的起身换好衣服,酸疼的感觉就开始难以忍受,在床上躺的久了,她身上实在困疼的厉害,便自己晃晃悠悠下了床,在房间里踱起步来,这一动弹,反倒觉得好了许多。
没等多久苁蓉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热粥,笑眯眯道:“刚熬好的热粥,来来来,赶紧趁热吃啊。”
艾叶也不愿再往床上躺,干脆就接过来坐到桌子前吃了。
粥仍是她平日喜欢吃的甜粥,只是这次多加了一些山楂膏,又少加了几分糖,味道偏酸少甜,十足十的对症艾叶此时的脾胃不振,熬煮得也很显功夫,软糯浓稠,清香诱人,确实是即开胃又好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