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鬼域·红衣女鬼
可“你”了半天，艾叶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她这人亏就亏在不会跟人吵架，眼下被人捏在手里，气的眼眶发红。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香甜，这味道来的奇怪又陌生，艾叶房中不应该会有这么甜腻的味道，忍不住多嗅了两下，终于分辨出来，这香味是从青城身上传来的。
青城亲眼看着她嗅了进去，笑道：“好闻吗？”
艾叶似乎沉浸在了香味中，有些不能自拔。
青城在她耳边说道：“这香名曰‘迷魂’，可离人魂魄，乱人心神……”
声音低缓动人，极致蛊惑。
艾叶不觉跟着他反复呢喃：“可离人魂魄，乱人心神……”
不过反复几句，最终，瘫倒在了青城的怀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艾叶被一阵极其诡异的笑声惊醒。
睁开眼却是黑乎乎一片，太黑了，无边无际没有一丝光亮，有那么一刹那，艾叶几乎怀疑是自己的眼睛瞎了。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因为夜空中突然亮起了一颗星星，一颗两颗千百颗，数不清的星光汇聚，不消片刻便是一条天河。
可这繁星点点却又十分奇怪，这边闪烁一片那边明亮一阵，或有狭长或有圆润，随即出现旋即消失，天上的星星断然不会是这样子的，艾叶总觉得这星光似乎在哪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踉踉跄跄站起身来，突然发现脚下也有星光忽隐忽现，确切的说，是那星光在明明灭灭之间正在向着她一点一点靠近，艾叶心头一惊，顿时警觉异常。
不对，这不是星星，而是眼睛。
是一双双睁开又闭合的眼睛，这些眼睛兴奋的眨闪着，齐齐投向艾叶。
难怪她觉得眼熟，这些眼睛与黑市中雄鸡那双赤红的眼睛异曲同工。若说非要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眼前这些眼睛让人一眼就能看出。
它们，是人的眼睛。
这些眼睛在看到艾叶起身的瞬间开始飞舞游荡，就像是漫天星空逐渐破碎扭曲，看的人眼花缭乱，刺耳的笑声如浪一般涌了上来，笑声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阴森恐怖四处回荡。声音太过骇人又极具穿透力，刺穿了她的耳朵直直冲进了心房。
艾叶不觉手脚冰凉心头乱颤，由不得她不弓身弯腰紧捂双耳。
便在此时，那破碎的夜空迸裂粉碎，顷刻之间，乌压压一片如倾巢而出的蝙蝠，夹裹着笑声镶嵌着眼睛，铺天盖地冲向艾叶。
艾叶骇的不轻，出口就是一声高亢的惨叫，悠长不息。
夜风呼啸而来，却在将要挨着她的瞬间颓然消散。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下来，好艰难的，艾叶说服自己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战战兢兢去瞧。果然，那千百只眼睛都已不复存在，眼前的情景已全然变了。
身后仍是不见五指的黑，身前却是一片红光，前方有一断桥，桥上挂着红灯盏盏，有一红衣女子孤立桥中，仰望着月空，一轮圆月高挂，与青城抢亲那日如出一辙，红艳似火一地血色，映在桥下的河流中又是焰火涌动。
离得太远，看不到这女子的长相，可单看身段就已然是天然美玉风情万种。
直觉告诉艾叶，不要去招惹这女子，但她的身体却如同受到召唤一般，一步一步向桥上走去。
脚下的路虚虚实实，每踏进一步，便窜出两盏鬼火，红光荧荧火光摇动，前方的路如同镀上了红色的薄纱，艾叶向着断桥步步踏进，身后鬼火亦连成火海一片。
桥上有灯，红光照人，不见灯绳，悬浮虚空。
那灯前薄雾缭绕，轻烟阵阵。艾叶小心翼翼的上前，开口道：“敢问这位姑娘，此处是为何处啊？”
那红衣女听唤，便慢慢转过身来。
刹那间，如万千流星划过心头，好一个如花美眷绝世倾城，艾叶饶是女子竟也看的痴傻了，只是这女子神色凄苦满目哀伤，看的艾叶心头一震。
却也不知她为何孤身在这断桥之上，欲要开口询问，又恐怕非亲非故有些唐突，却不想这红衣女子丹唇轻启，唤道：“艾叶。”
语调悲戚，令人心疼。
艾叶瞬间一个寒颤：“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女子却仿若未曾听到，又是一声轻唤：“艾叶。”
伴随着这一声呼唤的，是火光乍现，熊熊的烈火自那红衣女子的脚下开始蔓延升腾，瞬间便烧至全身。
一波汹涌的灼浪扑面而来。脚下的断桥霍然变了。
似是一山顶之巅。
火海之中，红衣女子周围人影憧憧，惨叫声此起披伏。艾叶被这一幕唬的两腿发软，跪倒在地。
女子就是艾叶不远处，同样瘫倒在地，方才还婀娜纤细的腰肢，此刻却赫然隆起，艾叶是接过生的，所以她一眼就看出来，这红衣女子临产在即了。
此情此景恐怕任何人看了，都很难做到袖手旁观，何况艾叶即是女子又是医师，她心头大急，扑过便伸手拉扯，却扑了个空，自己的手竟然轻飘飘从红衣女子的身体中穿过，如梦魇一般，艾叶眼睁睁看着她在火中挣扎，却半点触碰不到。
艾叶不信，又伸手连连挥动几次，均是如此，心中便有些明白了，老话说：生魂不可触。皆因魂魄并无实体，只有虚影，所以才会触碰不到。
眼前这女子，如果不是幻像，那么就是一缕幽魂，总之，绝对不会是个活人。
这么一想，心里便稍稍安定了些，眼前的景象或许是这女子生前的倒影。看一个魂魄的回忆，总比看着一个个大活人在眼前被烧死，更容易让人接受些。
火焰像旋风一样，无休无止的蔓延，混乱的人影在艾叶身旁翻滚哀嚎，最后都烧为乌有了。
虽是虚影，但人间惨剧就在眼前，难免心悸不已，不一会艾叶便面色惨白虚汗淋淋，她的心头狂跳不止，实在不忍再看了。
正欲闭眼，却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惊得浑身一抖，这声惨叫就像一把刀，狠狠的刺进了艾叶身体，冲击来得太过猛烈，惊得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自觉咬紧牙关，哆哆嗦嗦望去，却见女子披头散发伏于地面，十指紧紧扣在泥土里，惨叫声不绝于耳。
艾叶离得近看得清，她知道，这女子怕是要生了。
可是如此大火怎能生子？
说来也怪，这大火凶猛异常，将这女子四周的一切都焚烧殆尽，却是独独不伤她，连那衣角都未曾燃火半分。这女子似乎对此更是心知肚明，半点奇怪也无。
但眼下却顾不得这些了，艾叶一门心思都在红衣女子身上。
火光中，女子的脸开始变得铁青，她急促的喘息着，嗓音已经沙哑的发不出声音了，她张开双手，死命的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最后只能死死地扣在地上的灰烬里，她的身体因为痛苦而一点一点蜷缩抽搐，那双原本肤白如雪纤细修长的手，此刻在大火中被熏染的乌黑不堪，如同一朵娇艳的花朵枯萎在了淤泥里。
艾叶从没有见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分娩场面，她惶惶然伸出手去，想要握住那双凋零的手，那双手在火光中显得那么无助，艾叶想紧紧的抓住，哪怕能给她一点点安慰和力量，也是好的。
可是她忘了，她们根本就不能相触，艾叶的手徒劳的伸在空中，与红衣女子那双瑟缩的手在空中相叠，虽然谁也触碰不到谁，却是仿佛隔着时空覆在了一起。
女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牙关紧咬，一滴鲜血从嘴角滴落，似乎已经将牙齿咬碎了，她的眼神空洞又绝望。艾叶唯恐她难捱之下去咬自己的舌头，跪在她的身前，喊着：“你忍一忍，再忍一忍，马上就会好的，再坚持一下。”
她知道此刻语言是最苍白无用的，也不确定对方到底能不能听得见。可她总得做点什么，不管是什么都好。
女子的头微微向后仰，下巴对着月空，眼角有泪，却并未滴垂，手脚都用力的伸进了泥土里，因为太过用力，所以有些扭曲，看上去像是浑身都痉挛了一样。
明明无声，却能让人感同身受一般，平地生出痛不欲生之感。艾叶的眼泪亦无声地流淌着。
便在这极痛极苦之中，一名男婴诞了下来。
这红衣女子于大火之中诞下一子，一口气都顾不上喘，便立即起身将自己的孩子牢牢抱在怀里，可她的眼中还来不及慈爱，便被恐惧占满，那恐惧不断增长，直到最后她的神情已变得极为可怕，就连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因为大火已经窜了过来，她便是抱得再紧也没有一点用，那火似有灵性且目标明确，除这女子外的一切都不会放过，呼啸着向那孩子扑了过去。
可怜那孩子刚刚落地便被大火吞噬，瞬间化为灰烬，连一声啼哭都没有留下。
女子直直望着双手，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落下，触目惊心。
艾叶瞧得分明，心中大恸，她重伤本就未愈，此时更加急痛攻心，终于在难忍耐，张嘴“哇”的吐出一口黑血，任凭泪水如泉涌，却是再也不敢抬头了，眼前的一幕让她没有勇气再去看那怕一眼。
却不料突然一阵痛楚传来，像是火焰烧进了身体，沿着筋脉顺着血管窜动，咆哮着要将这副身体焚毁。
好生奇怪，明明自己在大火中站了这么久都没有事，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