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梦醒·真相大白
蒲牢将女子送的很远，一直送到莲花台上，他不许艾叶跟上，艾叶只能佯佯的止了步，眼睁睁看着蒲牢带着红衣女子从崆峒仙境消失。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蒲牢宫殿的上方突然出现了一道水幕，水幕中显出莲花台上的映像。
怪不得当初艾叶一到仙境，蒲牢就出现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艾叶自水幕中望去，那女子神色低迷，也不知道正在说些什么，蒲牢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开口回复几句。
突然那女子拽住了蒲牢的衣袖，艾叶心里一紧，不自觉向前两步，才猛然惊觉，自己在这仙境内是出不去的，心里竟十分发酸。
这情绪来的莫名其妙，艾叶摇了摇头，不在理会。复又抬头时，女子似是终于绝望了，神色很是无助，来时的嚣张跋扈，早已不复存在，她低头半晌无语，终于转身离去了。
艾叶终于再一次拿出了那枚传音符，自她到这崆峒仙境后，传音符时灵时不灵，她也就没怎么用过。如今，却是不能不用了。
将传音符放在嘴边唤了唤，竟意外的听到了回音，是囚牛的声音。
艾叶抬头看了看水幕中的蒲牢，静静道：“大哥，我找到崆峒印了。”
自那红衣女子离去后，蒲牢一直眉宇沉沉，似有心事，艾叶不知那日莲花台上二人都说了什么，也不知鬼狐为何神色那般凄苦，更不知道蒲牢为何如此心绪不宁。
只是蒲牢不愿说，她亦不会问。
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夜，满天星辰，蒲牢躺在山石之上仰望星空，艾叶抱着一串野果跌进他的怀里，蒲牢埋首艾叶脖颈间，耳鬓厮磨，闹得她酥痒难耐，只好一个劲往蒲牢怀里躲。
忽闪忽闪的星星若隐若现，撒满了整个天际，盛似好看的满天星，可惜今晚的夜色似乎孤寂冷清了些，连漫天星光也飘零了起来。
蒲牢抱紧了她在怀里，望着飘零的星光道：“我想去人间走一趟。”
艾叶抬头望他：“为何？”
蒲牢一低头，正对上艾叶一双清澈的眸子，忍不住吻了吻，道：“想去看看人间是否真如你说的那般好？”
艾叶眉眼带笑：“好不好的，只是比这里热闹了许多，你去过人间的小镇吗？赶上集市的时候，好吃的好玩的，什么都有，赶集的人们脸上都带着笑意，擦肩而过时，相视一笑，就像原本就认识似的，我自小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只要一说去镇上玩，便立刻开心起来。”
蒲牢也笑了笑：“倒确实是热闹。”
热闹是热闹，只是……
蒲牢却突然换了个话题：“再过一段时间，便是我母亲的生辰。”
艾叶往他怀里窝了窝，问道：“然后哪？”
蒲牢道：“我想让她见见你。”
艾叶一惊，反身挣开怀抱，道：“为何？”
蒲牢淡然一笑，比满天星辰还好看，他道：“总应该让自己的母亲，见一见自己的妻，不是吗？”
艾叶眼眶一热，险些就落下泪来，好艰难才忍住。
半晌沉默……
她不敢再去看蒲牢的眼睛，转身只看着星空，极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无异，缓缓道了一声：“好。”
艾叶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生怕再多说一个字，她的哽咽就会从心里溢出来，再难控制了。
她没有回头，所以看不到，蒲牢眼底的光芒如漫天繁星般璀璨……
艾叶望了望手中的野果，准确的取出其中一颗，喂到蒲牢的嘴边。
那是囚牛给她的醉果，对凡人无用，对天神却效用极佳，只需一小口便可令其昏睡许久，果子平淡无奇，随便混在野果中也难以察觉。囚牛说，有一天她会用的到这醉果，如今，这一天已经来了。
蒲牢从不疑心她，顺从的咬了一口，许是味道不怎么好，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咽下去了。
这便好，只要他咽下去就好。
飘零的星光迷糊了艾叶的眼，在这崆峒仙境上的日子一件件涌上心头，仔细回想才发现，桩桩件件都是闹剧。
想起蒲牢总是说她胡闹。
艾叶黯然一笑。
胡闹就胡闹吧，谁让她在劫难逃。
她仰起头，轻轻去吻蒲牢的唇，柔软的温暖的，泪水夺眶而出，滴在了蒲牢的眼角，蒲牢已沉沉睡去了。
艾叶迟迟没有离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睡梦中的蒲牢，她开始难过，始终都下不了决心，暗暗掐着手指提醒自己，不可优柔寡断，不经意间碰到了手上的那枚白玉扳指。
风藤说过，这枚白玉扳指是自己留给蒲牢的，当下并不理解，如今已经了然，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当做纪念吧。
多好笑，当年这枚玉扳指还是自己向蒲牢讨要过来的，那是蒲牢的神情还历历在目，煞白的脸上一片懵懂，她伸手摸了摸蒲牢的脸，想起第一次见面，青石镇上，青衫少年皎如玉树。
原来，艾叶第一次见蒲牢是在青石镇上。但蒲牢第一次见艾叶却是在崆峒仙境中，这中间足足相错了小万年！
当断则断吧。
将白玉扳指戴在蒲牢手上，艾叶不在停留，转身直奔大殿。
大殿内，那面镜石静静的放在几案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将传音符取出，艾叶平静道：“大哥，我拿到崆峒印了。”
良久，囚牛的声音传来，淡淡的，有些忧伤，他道：“好。”
当熟悉的光柱再一次出现在身后时，艾叶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就像是有一双巨大的手，在后面推着她往前走，无法挣脱，不能抗衡。
眼泪，一发不可收拾了。
但她不知道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不只有她的眼泪，还有往后的命运。
可是眼下的艾叶，唯有心痛。
心里太疼了，比她被人剜了心还疼，眼泪簌簌而落，可她还是该动手了，艾叶望着眼前的崆峒印，如同望着地狱的深渊，可是她没有选择和逃避的权利，只能跳下这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蒲牢本就是崆峒印的守护神，崆峒印有任何风吹草动，蒲牢马上便能感知，心到神到，蒲牢几乎在艾叶拿到崆峒印的瞬间出现，入眼便看到艾叶紧紧抱着崆峒印正欲乘狂风逃离。
艾叶没有想到蒲牢会醒过来，她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直面蒲牢，像被人徒手撕掉了伪装的皮囊，赤裸裸的血肉毫无保留的裸露了出来。
她看到了蒲牢的眼睛，那眼睛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
刹那间，心碎不复。
她想要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想要冲过去抱住蒲牢，可是身后的光柱已经掀起了狂风，那狂风将她牢牢的卷住，眼看就要将她带离。
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徒劳的挣扎，不停地哀嚎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字字如血，声声如泣。
可时间不会给人机会，已经发生的事便谁也改变不了。
艾叶瞬间便被带回青城山，强大的吸力将她重重摔在地上。她瘫倒在地，目光呆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身体上的疼痛她全然感觉不到，只有心里的伤如烈焰一般将她烧成灰烬……
囚牛见她如此神色，回想这万年情长，也是黯然神伤，但此时救蒲牢性命要紧，顾不得其他了，便取了崆峒印来设法开启，又命了螭吻送艾叶回房休息。
艾叶失魂落魄的跟着螭吻往回走，突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猛地拽住螭吻的衣角，用尽了全力，紧紧的拽在手里不放，她艰难地扯着嗓子，因为太过用力，所以声调绷的支离破碎，艾叶问道：“我盗走了崆峒印，天帝会不会惩罚蒲牢？”
螭吻回头看她，一派天真：“那是自然了，四哥是崆峒印的守护神，崆峒印丢了，四哥自然是难辞其咎的。”
艾叶赤红着双眼，形近疯癫，却异常冷静：“那，天帝是如何罚他的？”
螭吻颇有些神伤，道：“挺严重的，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四哥没跟你说过吗？”
艾叶声音发紧，喉咙紧缩，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拼命摇头。
当年的事，蒲牢从来没有提过，苁蓉虽然猜测过可能会与艾叶有关，可那毕竟只是猜测，并没有石锤，艾叶从来也没有放在心上过，她私心里想着，那可是堂堂天帝四子，活生生的一个神仙啊，堕仙怎么可能会跟一个凡人有关，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可是现在艾叶终于明白，她错了，她从一开始就全都做错了，她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当年，艾叶带着崆峒印突然消失，蒲牢作为崆峒印的守护神，天帝必是要重罚的，儿子不肖，势必波及生母。于是凌霄殿上天帝大怒，当众痛斥蒲牢母子，而蒲牢这样的心性，又岂会乖乖就擒，伏身受辱。
所以那日天宫之上，蒲牢自剔仙骨，堕仙了……
此后几日，艾叶除了打听蒲牢的情况外，便将自己关在屋中，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她之前私心里一直抱有幻想，想着蒲牢的妻子怎么也不可能会是自己，定是时间太久，蒲牢自己记不清认错了人，说不定哪一天，蒲牢找到了真正要找的人，自己就可以回到抱山村，回到父母的身边去。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蒲牢要找的人真的就是自己，小万年前那个薄情寡义冷酷无情的人真的就是自己，那个害蒲牢堕仙下凡苦等万年的负心人当真就是自己。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一瞬间将她彻底击垮了，艾叶在自己的房间里失魂落魄的度过几个晚上后，终于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