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图
楚禾好不容易攀上崖壁的陡石,喘着粗气,警惕地环顾四周,心中暗想:“那家伙不知是死是活?”四周除了被惊飞的野鸟,一片寂静。他抬头望去,只见夜空星光璀璨,崖顶却隐没在黑暗中;低头俯瞰,深渊亦是昏暗无底,心知自己正悬于半空,进退两难。
忽然,他目光一凝,面露喜色:“天不绝我!”原来,月光下,崖壁间竟有一条裂缝蜿蜒而下,似乎勉强可供攀援。楚禾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沿着裂缝缓缓下爬。一路上,砂石草木遍布,衣衫早已被荆棘扯得破烂不堪,手脚更是伤痕累累,力气几乎耗尽。待到崖坡稍缓,他索性伏在坡上,半滚半爬,终于滑落至崖底。
“扑哧”一声,楚禾重重摔在地上,剧痛袭来。他低头一看,双手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全身上下更是伤痕累累,疼痛难忍。忽然,他感觉有水珠溅到脸上,抬头望去,只见左侧山崖上一条瀑布如玉龙悬空,倾泻而下,注入一座清澈的大湖中。湖心映着皎洁的圆月,景色美不胜收。
然而,楚禾此时已是精疲力尽,无暇欣赏美景,只想躺下休息。忽然,他瞥见湖边似乎倒着一个人,顿时心中一紧。四周并无可用之物,他只得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悄悄靠近那人。
走近一看,竟是那瘦削男子!只见他头颅破裂,脑浆四溢,显然已气绝身亡。楚禾松了口气,心道:“这家伙双眼已瞎,直接摔了下来,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
“谢天谢地!”楚禾长舒一口气,走到湖边,洗净手上血迹,捧水喝了几口,甘甜清冽。他撕下衣襟,简单包扎了双手,随即走向尸体,心中暗想:“这家伙既是统领,身上总该有些值钱的东西吧?”
他一阵摸索,除了一叠银票,还找到一把短刀和一块令牌。短刀刀鞘古朴无华,拔出刀刃,寒光逼人,寒气扑面而来,楚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伸指轻触刃面,只觉冰冷刺骨,忍不住赞道:“好刀!”此刀虽似匕首,却比寻常匕首长出一截,显然是稀世珍品。
他又看了看令牌,上面仅刻着一个“苍”字,并无特别之处。楚禾将短刀、银票和令牌一并收入怀中,心中暗想:“总算捡回一条命。”
这一夜惊心动魄,楚禾几乎命丧深山,此时已是筋疲力尽。劫后余生的欣喜与放松让他瘫倒在地,昏睡过去。
待他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他猛然想起老谭,心中焦急,辨明方向后,一瘸一拐地沿小路返回青云观。一路上,他发现不少尸体,有的断手,有的断脚,灌木丛被压得乱七八糟,显然是苍统领带来的人马。
“若老谭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与苍空派势不两立!”楚禾心中愤恨,拖着伤腿赶回小屋。只见屋内一片狼藉,窗外的地上插着一柄刀,屋内却空无一人,只有一条断腿。楚禾心中一沉,喊道:“老谭!老谭!”
他顺着血迹一路追寻,终于在千余米外的一块石头旁找到了老谭。老谭紧闭双眼,气息微弱。楚禾急忙扯了些草,揉出草汁滴入老谭口中。一炷香后,老谭悠悠转醒。
“禾子,别哭……我这把老骨头,迟早有这一天。”老谭吃力地说道。
“我扶你回屋!”楚禾哽咽道。
老谭摇头:“不必了……我时间不多了,你仔细听好。”他喘了口气,继续道:“我们练功的地方,左边第六棵树底下,我藏了东西。那些人就是为了它而来。”
“是什么?”楚禾问。
“一张残图。”老谭低声道,“莫太祖当年从厉国宝库中获得,据说与国运有关。他将图一分为六,交给我们六兄弟保管。”
楚禾心中一震,掏出从瘦男子身上搜出的令牌递给老谭。老谭接过令牌,翻看后皱眉道:“‘苍’……苍空派?难道是北方戎狄的势力?他们怎会知道我手中有残图?”
楚禾摇头:“我也不知。老谭,你先别管这些,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谭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禾子,你记住,找到残图后,去江南浙州找我的六弟彭子墨。他足智多谋,定能助你解开残图之谜。”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递给楚禾,“这是我的信物,交给他。”
楚禾接过玉佩,哽咽道:“老谭,我们一起走,你不会有事的!”
老谭摇头,忽然抓住楚禾的手腕。楚禾只觉一股热流自脉门涌入,迅速冲向心口,脑海中一片炽热,头昏脑胀,随即昏晕过去。
待他醒来,只见老谭满头大汗,面容苍老了许多,头发尽数脱落,已是油尽灯枯之态。
“老谭,你……”楚禾惊呼。
老谭虚弱一笑:“我已用内力打通你的经脉,并将剩余真气传给你。你试试那日在崖上我教你的‘弹指剑气’。”
楚禾依言抬起右手中指,对准一旁岩石,只听“喀喇喇”一声,岩石应声而碎。他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谭低声道:“你体内真气有限,‘弹指剑气’一日只能用两三次,且会耗尽体力,切记慎用。”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禾子,好好活下去……真想坐一次‘肥鸡’,听你唱‘沧海一声笑’啊……”
话音未落,老谭忽然大笑几声,身子一僵,眼中神采尽失,就此气绝。
楚禾扑上前,探其鼻息,已是回天乏术。他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老谭!老谭!”
夕阳西下,天边如血,山风呼啸,似在哀叹。楚禾跪在老谭身旁,双手紧握他那冰冷的手掌,指尖颤抖,却抓不住一丝温暖。老谭面容依旧带着笑容,只是双目黯淡,如熄灭星辰。
山风卷起枯叶,落在老谭身上。楚禾拂去落叶,指尖触到老谭脸颊,冷得刺骨。他握拳,指甲嵌入掌心,却无疼痛之感。
“你说过要听我唱‘沧海一声笑’的……”楚禾低声呢喃,声音飘忽,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他眼中泪光闪烁,却始终未曾落下,仿佛泪水早已在心底干涸。
良久以后,楚禾缓缓起身,转身走向山崖边,衣袍被山风猎猎吹响。站在崖边,望着远处山峦,仰天长啸,啸声凄厉,回荡山谷。那啸声中,似有无尽的悲愤与不甘,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愁苦尽数倾泻而出。
他眼中闪过决然,抬手一指,一道剑气破空而出,击中远处大树,轰然作响,树枝乱飞。那剑气凌厉无匹,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无情尽数斩断。
楚禾收回手,低头看着指尖,神色复杂。他轻声说道:“老谭,你看到了吗?我会好好活下去,带着你的那份,一起活下去。”声音虽轻,却字字如铁,掷地有声。
夕阳沉入山后,天地昏暗。楚禾身影孤寂,如雕塑般伫立崖边,任山风拂过,带走最后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