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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知识为上的年代

黎阳仓以西就是运河,河面辽阔,清风徐来,黎阳津口,集市上人来人往,虽然大多衣着破烂,但熙熙攘攘,人气不错。

“当年隋炀帝三征高句丽,杨玄感坐据黎阳仓叛乱。不过,叛乱一起,一发不可收拾,黎阳仓的繁华,也荡然无存了。”

徐世勣似乎有感而发,谈起了时事。

“要不是隋帝屡屡兴兵、大建宫室、冶游无度,黎阳津怎会如此?天下会如此大乱吗?”

单雄信话里,满满的抱怨。

“兴亡百姓苦,受苦受难的,永远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王仁则跟着一句。

后世工商业高度发达的和平年代,老百姓都不容易,何况生产力不发达,又处于大乱边缘的大隋。

徐世勣眼里,许多的诧异。

洛阳纨绔,无论是从军还是民政,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因为尊卑贵贱为世之平常,出身与地位是他们立世及骄傲的本钱。就比如他的主公李密,有时候会悲天悯人,嘴上挂着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但追求的是个人的霸业,民生是功业以外的事情。

王仁则的“爱民”话语层出不穷,太过离经叛道,这样的人,他还没有见过。

或者说,这人太特别,他还没碰到过。让他对王仁则的好奇,又加深了几分。

一个锦衣纨绔打马迎面而来,数十健仆簇拥,胯刀悬剑,骄气满满。

徐世勣几人同行,身后人牵马,占了半边路面,纨绔一行人马占满路面,恶奴挥手怒斥着,让徐世勣等人让路。

“赵郡李氏,滚开!”

“猪狗,找死!”

单雄信怒不可遏,就从马上摘下马槊,当场暴走。

不要说赵郡李氏,就是隋炀帝杨广再世,如此凌辱,也是必杀。

徐世勣脸色一变,当即阴沉了下来。

当着外人面横行霸道,丢尽了他这个父母官的面子。

世家子弟跋扈,司空见惯,不用一般见识。

“这是镇守黎阳的徐将军,还不走开?”

徐世勣的二弟徐弼上前几步,正色说道。

“徐将军,久仰!”

纨绔看了一眼徐世勣等人,漫不经心拱拱手,招呼着奴仆打马离开。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没有必要把事闹大。

“好大的架子!”

徐世勣冷哼一声。

黎阳津是个热闹地方,他又是黎阳的镇守官,不宜和治下士民翻脸,以免让人非议。

“大郎,要不是看你颜面,非打他个满地找牙!”

单雄信愤愤一句。

“单二哥,多谢你给我面子!”

徐世勣哈哈一笑。

“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这就是世道,世家望族的天下,民生多艰啊!”

王仁则摇头叹息。

徐世勣和单雄信,各自一笑。

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

这话可是入木三分!

能说出这话的人,胸中该有一番丘壑吧,希望不是夸夸其谈,欺世盗名。

一阵香气扑鼻,似乎是从前方的酒楼传来,王仁则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王仁则尴尬一笑,徐世勣毫不在意,指了指前方。

“王将军,黎阳酒肆,前面就是!”

到了酒楼前,把马匹交于伙计,众人上了楼,纷纷坐下。

“七郎,这里有粉壁,也可以题诗!”

单雄信指着酒楼的粉壁,向王仁则介绍。

“王将军,你也会写诗?”

徐世勣一怔,好奇地问了起来。

“怎么不会?七郎是诗词大家,一首《侠客行》,还有一律《秦时明月》,名满洛阳城,天下人皆知。”

单雄信骄傲地说道。

有王仁则这么个文章大家的朋友,他觉得面上有光。

“《侠客行》是你所作?原来你就是洛阳王仁则!”

徐世勣惊诧之下,连连点头。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确是好诗,有些当年瓦岗行侠仗义的味道!”

他与单雄信眼神一碰,都是笑了起来。

一瞬间,二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笑傲江湖的日子。

“诗词歌赋,纯为消遣而已。许多人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却无一策。这样的人,除了作作文章,在女人面前卖弄一下,又有屁用?”

王仁则自嘲地一句

“王将军,既然都来了,就不妨留下墨宝吧,也让我见识见识!”

徐世勣二弟徐弼急不可耐说道。

“七郎,让大郎二郎开开眼界,心服口服!”

单雄信的眼神,让人玩味。

又来?

王仁则轻轻摇了摇头。

一群家族落魄寒门出身的武夫,对文学如此热爱,是不是有些不务正业?

这也看得出来,在这个名门望族垄断知识的时代,一旦文采斐然,好处不要太大。

“七郎,客随主便,就不妨一试吧。”

徐世勣眼中神色玩味,邀请起王仁则来。

“那就献丑了!”

王仁则无奈,只有站起身来,走到了墙边,他思考片刻,忽然转头问道:

“诸位兄弟,你们想要怎样的诗词?边事、亲情、情事,还是山水之类的?”

“啊……”

徐世勣吃了一惊。

听王仁则话里的意思,是要现场即兴赋诗了。

“大郎阿娘过世的早,母子情深,不如就以此为诗吧。”

单雄信插话进来。

母子之情?

王仁则看到自己身上的新衣,心头一动,提笔写了起来。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辉。”

徐弼眼眶湿润,连连高声叫好:“好!好诗!”

“七郎,好……诗……”

单雄信笑容满面,神情恍惚。

他的老母身负血海深仇,含辛茹苦把他兄弟养大,可不是母爱如山吗。

徐世勣看着墙上的诗句,眼神迷惘。

少顷,他转过头来,对着王仁则,郑重叉手一礼。

能写出如此意境的诗作,他的人品,应该令人信服。

楼上的食客纷纷聚拢过来,众人看着诗句,摇头晃脑,指指点点。

“千古名句!千古名句!几位今日的花费,在下全包了!”

“这位郎君,能再来一首吗?”

食客们纷纷喊了起来。

“王将军,你能写男女情事的诗词吗?”

徐世勣弟弟徐弼,满怀希冀加了一句。

“二郎,别胡闹!”

徐世勣训斥弟弟一句。

“二郎,你是有心上人了吧。”

王仁则哈哈一笑,向旁边走了几步,抬笔要写,忽然停下。

“徐大郎,我写了,你是不是就要归顺洛阳了?”

“王七郎,还是让我等一睹为快吧。”

徐世勣微微一笑,王仁则提笔,在粉壁上写了下去。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支?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诗后当然不忘注明:“洛阳王仁则”,这是他的招牌。

王仁则放下笔,众人相顾而笑,在店中众人惊讶的注视当中,各自回到位子上。

“几位兄弟,请!”

徐世勣态度变的谦逊许多,温和许多,率先举起了酒碗。

“七郎,海内大家啊!”

单雄信满面红光,满脸笑容。

今天,他很有面子,很是光彩。

“单二哥,诗词歌赋只为消遣而用,能治国安邦平天下,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才是真正的大家!”

“七郎所言极是!”

徐世勣连连点头。

他转过头去,只见酒肆中许多食客拿着纸笔,正在边看边抄粉壁上的诗句。

“徐大郎,归顺洛阳之事,还望你仔细斟酌。”

王仁则旧事重提。

“王七郎,今日先饮酒,我还要好好想想。”

徐世勣依然是不置可否。

王仁则看向单雄信,后者脸上满满的失望。

回到客栈,单雄信闷闷不乐。

“单二哥,徐大郎如此年轻,如此聪明,你我都低估他了。”

王仁则笑道。

徐世勣太过聪明,城府极深,似乎缺少了快意恩仇的热血。

这样的人精明冷酷,很容易成功,但似乎很难交心。

单雄信老脸一红,争辩道:“徐大郎至孝,爱护家中姐弟,为人也义气。七郎你小看他了!”

他有些置气道:“来都来了,再多待两日,我再去好好劝劝大郎!”

如此聪明,王仁则是指徐世勣八面玲珑吗?

难道世人都像你王七郎一样,光凭着一股热血横冲直撞吗?

“希望我是小看他了。”

王仁则点点头,心头也有些失望。

如不能劝降徐世勣,他又该如何?

……………………

徐世勣回到衙门,大堂中独坐,眉头紧皱。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心头回味着王仁则的诗词,徐世勣忽然向堂下的家奴徐寿问道。

“徐寿,你觉得王仁则此人如何?”

“回郎君,仆看不懂他。不过王仁则七步成诗,文章似乎无人能比。听他所说,诚意似乎是有的。”

徐寿回道。

“洛阳王仁则,文采自然是有的。”

徐世勣点点头,眉头不展:“那以你之见,洛阳王世充与关中李唐,谁更能依附?”

诚意,一文不值。

能来黎阳招安于他,哪个没有诚意?

事关徐氏一族荣华富贵,事关他的前程,李唐还是王世充,选择至关重要。

“郎君,李唐坐据关中,关陇贵族,兵强马壮。但其陇右西凉未平,西北突厥吐谷浑屡屡侵凌,数年之内,恐怕战事不断。反观洛阳王世充,刚刚击溃瓦岗军,如日中天。一时之间,孰强孰弱难以估量。”

徐寿估摸着说道。

“徐寿,你这说了等于没说。”

徐世勣微微一笑,思量着问道:“河北窦建德如何?”

“回郎君,无论是关中李唐,还是中原王世充,无论是声望还是实力,窦建德都难以望其项背。郎君三思。”

“徐寿,你说说,只是一场败绩而已,魏国公为何会投了李唐?他到底是何心思?我是百思不得其解。”

徐世勣悻悻抱怨了起来。

数万之众,尚有大批州县在控制之下,李密就这样投降了?

“其实郎君心知肚明,魏国公西投李唐,不过是多疑而已。魏国公杀了翟让翟法曹,瓦岗军中,想要他项上人头的不在少数。”

徐寿的回答让徐世勣无奈,只能叹息。

自李密杀了翟让,瓦岗军就已经一盘散沙了。

瓦岗军元气大伤,黎阳独木难支,他不得不面对现实,想一想自己的将来。

“郎君,郭孝恪与张亮在外求见!”

卫士进来禀报。

“请他们进来吧。”

徐世勣轻声一句。

局势不太明朗,他不得不边走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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