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冰火两重天
七八度的水温,已经非常寒凉,幸亏他水性娴熟,忍耐性高,沿着浮桥,一路向北游去,只要到了岸上,便可避开追杀。
浮桥西面是顺流,隔着浮桥,杀手们看不到王仁则的身影。眼看着浮桥上以及水上,都有隋军追击而来,西面的杀手们不得已,划船向西而去。
浮桥以东的杀手船只,由于是逆流,速度缓慢,又被迎面而来的隋军战船弩箭狙击,只有疯狂划船,向着东面逃去。
王仁则爬上岸,精疲力尽,浑身冰冷,跑过来的王鹤年,赶紧脱衣给王仁则披上,自己持刀护在了王仁则身前。
二人向水面上看去,西面的杀手靠岸弃船,纷纷逃入了西苑。
而东岸的杀手到了洛阳桥附近停泊,登岸以后,混入了岸边的难民人群。
再看向浮桥上,几个杀手被卫士们拖了过来,两个没死的已经自尽,竟然没有一个活口。
“王将军,没事吧?”
张将军带着大批卫士过来,向王仁则大声呐喊。
王太尉的侄子,堂堂大将军,要是光天化日被人刺杀,太尉还不扒了他们的皮。
“没事!”
王仁则摇摇头,惊魂未定。
这踏马的是什么人,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小命!
“快快快!带王将军去桥头换衣!”
张将军招呼着卫士,拥着王仁则,如临大敌离开。
精疲力尽回到府邸,母亲果然在大堂等候,旁边坐着一中年贵妇,还有一肤白貌美的年轻女孩。
看到儿子进来,王柳氏赶紧站起身来,招呼王仁则过来。
“七郎,快来见过杨夫人。这是杨府的千金杨小娘子。”
王仁则已经换过衣,且交待过王鹤年,不要透露他被刺杀的事情,以免惊扰了家人。
看来,王柳氏确实不知道儿子刚刚被人刺杀。
“七郎见过杨夫人,见过杨小娘子。”
王仁则无奈,上前见礼。
“七郎,杨尚书与你阿耶同朝为官,杨小娘子是他的孙女,也是杨夫人的千金。杨小娘子已经及笄,名门闺秀,知书达礼,慕名你的才华而来。你陪杨小娘子好好聊聊。”
王柳氏笑嘻嘻给儿子普及。
王仁则心头明白,这是亲爱的母亲,给他介绍起女朋友了。
这女孩虽然长的清秀,但看这身子,还有脸上的稚气,她有十……五岁吗?
杨尚书,应该是吏部尚书杨汪,弘农杨氏,大隋宗室,妥妥的名门望族。
“阿莹,七郎可是文章大家,又是大将军,你向他好好讨教一下。”
杨夫人叮嘱了女儿一句,向王仁则笑着点了点头,跟着王柳氏离开。
看得出来,她对王仁则很是满意。
母亲与杨夫人离开,堂中气氛一时尴尬。
王仁则看了看杨小姐的嫩脸,轻轻咳嗽一声,忍不住道:
“杨家妹妹,你有多大了?”
刚才差点小命不保,这会又谈婚论嫁,冰火两重天,人生的刺激不要太大。
杨莹脸上泛红,羞怯道:“妾……妾身过了十三,马上就十四了。”
我去!
王仁则暗暗叫苦。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让他怎么狠的心下手啊?
他虽然身体上二十岁,但他的心智年龄却是三十五六。
这恋爱怎么谈的下去?
“七郎,你那些文章,红豆生南国、床前明月光之类,都是有感而发吗?”
杨莹小声问道。
“如果我说自己是文抄公,你信吗?”
王仁则笑着道:“诗词都是有感而发,家与国,天下苍生,母亲的爱,亲情友情,生活的美好,世态炎凉等等,总有一些事情,能让你心有所动。”
“难怪你有如此多的佳作?”
杨莹点点头,似懂非懂:“七郎,你会抚琴,能作画吗?”
“我有剑胆琴心,但不会抚琴。”
王仁则觉得无聊,想要终结话题,却不好意思,也不想伤害小女孩,无奈有一句没一句应付。
最终,在留下一篇“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墨宝后,才终结了这场漫长乏味的交流。
“恨不相逢未嫁时!你要做什么呀?你想一辈子孤独终老吗?”
送走杨氏母女,王柳氏没好气对儿子道。
弘农杨氏,大隋宗室,天潢贵胄,儿子还挑三拣四。
王仁则头疼:“阿娘,她还是个孩子,你让我怎么下得去手?”
“阿娘已经认定她了!你嫌弃阿莹年纪小,那就等她再长几年,到时候你们再成亲!”
王柳氏说完,黑着脸离开。
王仁则无奈,只有摇头不语。
好一个强势的母亲!
母亲刚刚离开,还没来得及回去,看看背上是不是有擦伤,又一位不速之客,却是他的发小张志。
“七郎,谁要暗杀你?没事吗?”
“我没事。你也知道这事了?”
王仁则惊诧道,不到半天时间,这事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光天化日,你王大将军遇刺,差一点丢了性命,这事还不够大吗?太尉大发雷霆,整个洛阳城的卫士与公人都出动了,现在满大街都在抓人,人心惶惶的,我怎么不知道?”
“原来如此。抓到人了吗?”
便宜叔父的动作倒是快,只是这样大张旗鼓,难免太扰民了些。
“洛阳城天下大都,鱼龙混杂,卫士公人,大多都是废物,哪有那么容易?”
“不谈此事。走,跟我去喝两杯,给我压压惊。”
“吃喝就算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找你。”
几句话说下来,王仁则便明白了发小的心思。
“张二,你为什么要这样?”
王仁则摇头:“朝廷科举取士,是为了招纳天下英才,不是弄虚作假,鱼目混珠。你这是犯罪,是知法犯法,你知道吗?”
科举取士,为国举才,不是为士族提供做官的机会。
张志这家伙,显然还没有体会到其中的利害。
“多大点事,还扯到知法犯法上去了。”
张志讪讪道:“七郎,这些人都是名门望族,京兆韦氏、河东裴氏、赵郡李氏,哪一个也得罪不起。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才过来求你。”
初试在即,洛阳考生纷纷登门拜访各考官,络绎不绝,奈何考官深居简出,闭门谢客。
急人所难,他只能曲径通幽,求王仁则这个主考官的儿子。
“狗屁名门望族,肯定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要不然怎么会找你张二这洛阳纨绔?”
王仁则正色道:“张二,我不是考官,你找我是找错人了。你应该去找你的泰山段公,或者直接去找家父,那样反而直接有效。不过我劝你死了这条心,科举取士是国策,事关洛阳的未来大计。一旦被太尉知道,恐怕会惹出天大的麻烦。”
于公于私,他也不希望张志搅进来。
“我也不想劳烦你,我还是出去躲一阵子先。”
张志道:“你不去慈涧驻守,单雄信也去不了,朝廷调我去暂代,我正好去外面躲避风头,躲了这些麻烦!”
“去吧!洛阳城的浑水,你就别再趟了。过些日子,我可能会去慈涧公干,到时咱们再叙。”
王仁则站起身来:“走,咱们兄弟去喝几杯!”
慈涧是边塞,以前是他驻守。也许救李密,还要从慈涧借些人马。
“不了不了,不然你也是知情不举。我连夜就走,要不然真会被赖上!”
张志站起身来,拔腿就走,还不忘叮嘱:“你自己小心,千万不能大意!”
这些个世家子弟,不学无术,他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越快越好。
张志离开,王仁则回了书房,一人独坐,心烦意乱。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要刺杀他。
要不是家奴们,要不是他身手敏捷,已经见阎王了。
到底是谁,要置他于死地?
王世恽脸色阴沉进了院子,抬手就是几巴掌,打的王万年王鹤年脸上都是红手印,却站的笔直,不敢吭声。
“废物,一群无用的废物!要你们有什么用?”
“不是他们这些废物,我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王仁则走了出来,阻止了暴怒的父亲。
“七郎,你没事吧?”
看到儿子行动如常,王世恽放心不少。
“没事,只有一点擦伤。阿耶,有行凶刺客的消息吗?”
“有些蛛丝马迹,几个死者都是元文都的旧部,全是死士。至于主谋是谁,元文都的党羽太多,现在还没有查出来。”
王仁则心惊肉跳:“阿耶,千万不要株连九族。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能发生!”
王家这些人,可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没有一个善茬,要是借机铲除异己,洛阳城就要血流成河了。
“你倒是看得开!”
看儿子安然无恙,王世恽点点头,黑脸叮嘱了家奴几句,悻悻离去。
院中护卫王仁则的卫士,甲胄铿锵,陡然增加了许多。
“大家都受委屈了。”
王仁则冲着王万年王鹤年几个家奴,语气温和:“柳泉与王朝的后事,都安排妥当了吧?”
柳泉和王朝,今天不幸遇难的两个家奴,没有家人,年纪轻轻,朝夕相处,令他心有戚戚。
“郎君放心,尸身放在洛阳府衙,明日就安排下葬。”
王万年回道。
“不用急,挑两幅好的棺木,立碑,好好安葬,以后好前去祭祀!”
王仁则摇摇头,转过身向书房而去,边走边摇头叹息:“可惜了,我的好兄弟!”
院子里的王万年等家奴,都是心热。
郎君侠骨柔肠,跟着他,死了都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