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对曹操这个人怎么看
得到了许褚的应允后，曹宣立刻双膝跪地。
“弟子曹宣，拜见师父。”
他说着便连续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砂砾满地的地面上竟因此留下了明显的凹陷，由此可见他所下的力气。
曹操在旁瞧见此情景，既有些心疼自己的孙儿，却又忍俊不禁。
连亲生祖父都未曾享有的尊崇，却被许褚先行享用了去。
许褚瞥了一眼曹操脸上复杂的表情，不禁不好意思地憨笑着挠了挠脑袋。
“弟子尚不知师父尊姓大名，请师父示下。”
磕过头后的曹宣仰起脸来恭敬地询问道。
曹操轻轻摇了摇头，暗示许褚莫要道破实情，许褚会意。
“贫师唤作许康。”
许褚随口编了个假名字。
曹宣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号。
“哈哈，今日幼子得以拜师，也有老夫的一份功劳吧？”
曹操笑盈盈地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曹宣自然明白这一切都是这位贵人促成的结果。
于是马上走到曹操面前。
“娘亲教导过我，在这世间唯有天地君王父母和师父值得下跪礼拜。
然而今日，我也应当向大人行礼。
要是没有您，我就不会拥有这份机缘。
对您而言我是受惠者，对我来说这是再造之恩，所以我理应跪拜。”
曹宣一边说，一边跪倒在地上，郑重其事地对曹操三叩九拜。
曹操满意地点点头，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这一番礼数，并轻轻抚摸下颌的胡须。
“哈哈，今天真是开心呀！可惜没酒助兴，如果有酒，定要好好痛饮几杯！”
曹操心情舒畅地感慨道。
从曹宣出现开始，他内心深处因丧子带来的哀伤已被稍稍冲淡几分；再加上这样一个聪慧懂事且心智成熟、悟性极佳的孩子，更是让曹操心怀欣慰，喜上眉梢。
听到曹操提起没酒的事情，
曹宣忽然快步奔向自己简陋的小茅草房。
不一会儿功夫，便抱着一个大坛子走了出来。
曹操和许褚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这个神秘的大陶罐上面。
“大人，师傅，这是我自制的果子酒。”
曹宣将酒坛放至地面，然后小心地打开封住口的泥封。
曹操和许褚原本也没把他的话太当真，
心想不过是孩童随手酿制出些果汁饮料罢了，
可是——
就在盖子揭开之后，一阵浓烈醇厚的酒香混合着甜美馥郁的花果香气瞬间弥散开来。
曹操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惊讶。
许褚是一个极爱喝酒的人，一旦嗅到酒香，几乎立刻就流出口水。
他几步走到酒坛边，深吸了一口气。
“这……徒弟啊，你这酒怎么这么香？”
许褚咽着口水问道。
曹宣笑了下，拿出三个酒碗，从酒坛中倒出一些深紫色的酒液。
那酒不仅散发着果香与花香，还显得格外粘稠透亮，宛如传说中的琼浆玉液。
“大人、师父，你们尝尝？”
曹宣递过酒碗。
许褚早已等不及，先凑近闻了闻，随后一口喝干。
“好酒！真的是上好的佳酿！”
许褚不住赞叹。
曹操听后也信了几分。
若是许褚夸赞，必有道理——这家伙可算半个酒中高手。
曹操浅抿一口，顿时被香气迷住：“花香清新，果香浓郁，还有那迷人的酒气……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虽遍尝天下美酒，曹操此刻依然由衷感慨。
他忍不住问：“幼子，这般美酒，为何不拿去城中集市出售？定能赚不少钱。”
曹宣微微一笑说：“大人，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年纪尚小，若是把这酒拿出来，难免被人觊觎，甚至可能丢掉性命。”
这话让曹操对曹宣更加满意。
年纪轻轻，就懂得自我保护之道，难怪能在伏牛山存活下来。
三人重新坐下饮酒，气氛逐渐热烈。
曹操看着曹宣问：“幼子如此聪慧，该是猜到我们身份了吧？”
曹宣喝了口酒，脸微微泛红：“大致猜测过，但没敢完全确定。”
曹操笑着点头道：“那你说说看，如果猜对，老夫再送你一件礼物。”
曹宣抬头看看曹操，又瞅瞅许褚。
虽然不好直接判断具体身份，但既在许都范围内，必定来自曹营无疑。
毕竟这里是许都，曹操的地盘，也是天子脚下，各路人物汇聚，权贵、士族、豪强一应俱全。
故此曹宣只能认定二人隶属曹营。
“阁下与师父应该是曹公手下的臣子。”
“阁下没有说明姓氏，所以我猜不到。
但师父是许氏一族的人，想必应与武卫中郎将有关？”
曹宣试探着看向曹操和许褚。
曹操听后哈哈一笑。
“你这孩子确实机灵得很。
没错，他是许褚的族人。
而至于我嘛……将来你会知道我是谁的。
既然你已经猜测到我们隶属曹公麾下，今日拜许康为师，那你也算是曹公手下的人了。”
曹操话音落下。
曹宣心中自然明了。
不过这也是他预想中的情况。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眼下虽然是诸侯并起，可最终统一天下的必定会是曹魏。
他自己身为一个既无权势又没有什么特长的小孩，想依附别人谈何容易。
有这样的机会在眼前，他自然不能放过。
“既然加入了曹营，以后你就是曹营的一份子了。”
曹操说道。
喝了几碗酒后的曹操脸色泛红。
一旁的许褚只顾得上耳听过就算了。
这是祖孙二人间的对话，他根本无法插话。
再者说，有好酒在侧，他也没有空闲聊天。
若非有所忌惮，此刻恐怕连整坛酒都已经下了肚。
“小子，世人都称曹公是奸雄、汉贼。
你说这话是否成立？”
曹操端起酒碗询问道。
曹宣未加迟疑。
直接张口答曰：
“我觉得不正确。”
“哦？”
曹操眉毛微挑：“加入曹营不代表就必须讲好话啊。
我喜欢真心之言。”
曹宣连忙回应：“大人，我说的并非虚言。
我觉得曹公并非汉贼、也不是奸雄，而是英雄，更是忠臣。”
“此话怎么理解？”
曹操看着曹宣问。
曹宣这句话发自肺腑。
前世，曹宣就非常推崇曹操。
特别是曹操的那一番自白尤为欣赏。
他说众人皆言我是奸雄，可却又无法对付这个奸雄。
你们这些以君子自居的人都败给了我这样一个小人。
要是做君子的成本就是遭受失败，甚至被毁灭的话，我宁肯做个能实现抱负的奸雄。
自古以来大奸若忠，大伪似真，忠义与恶行都不是靠外表能轻易判定的。
或许你们从前看错了我曹操，现在依然看错我，但我从不害怕被人误解。”
这一段话曹宣记忆犹新。
并且在后世广受推崇。
“世人都认为曹公用天子之名来发布命令，可是当皇帝处于困境的时候，河北袁绍掌控四州的土地却坐山观虎斗。
都说曹公为逆臣，要不是曹公，在座各位说不定多少已自称为王，自称帝君了。
自古以来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忠义奸邪都无法凭表面看出。
“
说到这里时，曹宣复述出曹操的自白。
这一番话出口，就连在一旁静坐的许褚也为之动容。
这样的言辞，也许谄媚的小人可以随口道出以取悦曹操，但眼前之人不过是个稚龄幼子，甚至对他们的真正身份一无所知。
因此，曹宣能说出如此一番言论，绝非简单的奉承可比。
起初，曹操听着十分受用，但随着话语的深入，他开始用另一种目光打量起这个叫曹宣的孩子。
然而，曹宣似乎并未察觉到两人态度的变化，反而趁着酒兴滔滔不绝地说道：
“曹公所作之事，到底忠还是奸，并无一人能够评判。
将来若曹公改朝换代，那也只是表明大汉江山命数已尽。
这是后事，又岂有人能断定是非对错？”
曹操听了此言，不由深吸一口气，问道：“这话是谁教你的？”
曹宣摇头道：“没有人教我，这些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听完这话，曹操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笑容：“哈哈，说得好，果真说得妙！”
为表赞赏，他举起酒碗，将其中美酒一口饮尽。
许褚自然不敢怠慢，连忙随之举碗陪饮。
看着眼前的酒碗，曹宣心中暗叹，若是换了自己成年时的身体，这区区一杯恐怕不值一提。
然而当下的身子实在太过单薄虚弱，这一碗酒入肚之后，立刻有了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视线迷离，脑袋嗡鸣不已。
没多久，整整一坛酒便已然见底。
曹操也是豪饮了不少，至于许褚更是海量，大半坛酒都进了他的肚子，却仍然意犹未尽。
而曹宣早已是面红耳赤，醉意朦胧，显得醺醺然不堪支撑。
“老夫今日听得这番高论，心下甚慰。
老夫先前许给你的承诺自然不会失言。”
曹操抚须笑道，“若是曹公亲耳听到这话，也必定更加欣喜。”
此时，曹宣确实已有些醉得语无伦次。
稚嫩的身躯根本承受不了这许多烈酒的影响，他挥了挥手，含混地道：“曹公什么都好，唯独一点——”
“嗯？”
曹操略显诧异地挑了挑眉，“哪一点有问题？”
只见曹宣仰倒在地上，红彤彤的小脸儿带着几分天真与醉态，答道：“贪恋美色啊，天下谁不知晓曹公好色呢！”
“呃……”
曹操瞬间尴尬至极，老脸不禁一热。
站在一旁的许褚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想要发笑，却又强忍住不敢出声，只能硬生生憋着，涨红了脸去看曹操。
不过，还没等气氛陷入过于尴尬之中，曹宣又接着说了一句：“也没什么呀！孔子曾曰：食、色，性也。
曹公率真豪放，乃真性情中人，待我长大之后，也定要向曹公学习……呃……”
话音刚落，他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继而昏睡过去。
看着烂醉如泥的曹宣，曹操一脸复杂之色，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来：“这个小滑头，还真是有点家父当年的模样啊！”
许褚听了，也只能无奈扯动嘴角，欲言又止，最终选择沉默不语。
“七百八十一！”
“七百八十二！”
“七百八十三！”
“七百八十四！”
“七百……”
依旧是那个水潭边，
依旧是那间草屋旁。
此刻的曹宣紧握一柄长剑，一次次向空气中砍去。
这柄剑长达三尺三寸，几乎与他的身高相仿。
每一次挥舞都显得极为吃力，仿佛下一秒就会无法抬起手中沉重的剑。
然而凭借坚韧的意志，他总能再次举起剑，继续自己的练习。
在旁边的石头上喝酒歇息的许褚看似并未关注曹宣，但事实上，他的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过这个徒弟。
对于这个“便宜徒弟”
，许褚从最初的敷衍，逐渐变得严肃认真，如今更已满心满意。
曹宣身上展现出的一种韧性，是同龄人无法企及的——不仅仅是同龄人，即便成年人也很少有人能达到这样的韧性和决心。
每天坚持挥剑三千次，从未中断。
无论日复一日多么枯燥乏味，许褚布置的任务，他从未有过任何疑问或抗拒，完全照着要求去做。
“九百九十九……”
“一千……”
当完成第一千次挥剑后，曹宣双手持剑走到许褚身前：“师傅，今日挥剑三千次已完成。”
许褚听闻后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天色，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今天用时比之前又缩短了。”
接着说道，“这三个月下来，你应该对武器有了初步的感觉。
接下来我们要进入新的训练环节。”
一听有新的训练任务，曹宣顿时来了精神，兴奋地点头应承。
这已经是他连续挥剑练习的第三个月。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里，他的训练只有一个动作——举剑劈砍，单调重复到极致。
随后，许褚站起身来走向一棵树，随手折下一根小拇指粗细的树枝，并将其掰成一段段小截，摆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把这些树枝斩断，但要尽量避免让剑刃碰到石头。
先试试吧。”
他说着，指了指石头上的树枝。
曹宣侧头看了看这些树枝，点头后屏气凝神瞄准，随即快速挥剑斩下。
只听见“叮”
的一声清脆响声，树枝应声断裂，但他的剑还是落在了石头上，溅出了火星。
“师傅，这可真不容易啊？”
曹宣苦笑着看向许褚。
许褚微微一笑，点点头回应道：“常人即便是练个三五年，也未必能做到如此精准呢。”
从今往后，你每日需舞动长剑达三千次，接着再劈断五百根相似的树枝，持续练习直至剑刃不再误碰石块为止，方可踏入下一阶段的修行。
这番训示来自于许褚。
曹宣听了许褚的话语不禁吓了一跳。
这修炼过程是不是得耗费三五年之久？
“今日之事暂且到此结束，先回屋歇息。”
言罢，许褚提着酒坛，迈步走向不远处的茅舍。
屋内安放着一口巨型木桶，里面满是热水，浓郁的中草药气息弥漫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