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枪断城南
“惠公洪自凌州起兵勤王,自南向北,先破穰城,又败宋王禾。十月入京畿,次年攻入天京。同月太皇太后封惠王。次月,先帝薨。惠王承天命登基称帝,改国号为惠,是为惠太祖。”——《惠书•太祖传》
故事开始那年林轩大约五岁。
这一年惠国集结十五万大军分三路进攻西境,其中一路强攻春神关,春神关守将急向桓泽国隆秀城求援,时任城主的宋青龙,倾全城之兵奔赴春神关增援。
一个满脸稚气的孩童拿着刚得到的小风车,屁颠屁颠的往前堂跑去。他的母亲和父亲都在那里,自打他记事起就每天都有人去前堂求见城主。
不一会他跑到前堂,今天来了好多人啊。
“爹,娘!”
屋内本来严肃的氛围,被这稚嫩孩童的声音柔和了不少。宋青龙看见孩子笑着喊“轩儿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啦?”另一旁的宋白鹤林致德夫妇也出声说:“轩儿来了,快来见过你舅舅。”
即使时局多么紧张众人也愿意为孩童露出笑容。宋青龙抱起林轩又问:“怎么这孩子肤色怎么越来越黑了?”
林轩抱着风车说:“舅舅,我最近在跟师傅学武,师傅说我这是努力的印记。”宋青龙听后哈哈大笑,转过头来对林致德说:“致德啊,这事怨你了。”
夫妇二人对视后不解,宋青龙又说:“本来我们宋家人不黑,你们林家人长的太白了,倒显得我们黑了。”
林致德听后故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家主说的有道理。屋内众人多被逗笑。
宋白鹤抱过林轩捏了下他的脸蛋儿,呸呸呸,别听舅舅的,我们轩儿白着呢。随后叫人带林轩去后院玩耍,众人继续议事。
宋青龙首先叹气一声:“贤妹春神关告急,我也不与你绕弯子了,愚兄此次前来就是向你借兵增援春神关。”
“兄长,你贵为隆秀城城主整个桓泽都听你号令,况且你又是宋家家主,我是宋家之人,启安城是桓泽之城,于情于理都应该借兵与你。只是……”宋白鹤欲言又止。
“只是启安城中加上护卫兵丁不过一万人,兄长若是借走一半更是只有五千人,这五千人对兄长来说不值一提,可对我们夫妻二人经营启安城三年来之努力。”林致德替宋白鹤说出了做为家人不好说出口的话。
正如林致德所说,约三年前宋青龙击败宋白鹤登上家主之位,宋白鹤夫妇随即选择离开了隆秀城,来到了春神江畔的启安镇,其间生下林轩。可以说启安是与二人的孩子林轩一同成长至今,其中付出的心血难以想象。虽说增援春神关是大义之事,只是夫妇二人仍有数年心血付诸东流的顾虑在。
也许是对于自己这个要强的妹妹有愧疚,宋青龙直接向二人做出允诺,等自己死后家主之位要传给女儿宋芸,若是林轩能与宋芸结为夫妻,隆秀城城主也就是桓泽之主可以是林轩。
夫妇二人闻言都极为惊诧,宋白鹤说:“万万不可,小芸和轩儿本就是血浓于水的姐弟,这么做为外人耻笑不说,还乱了伦理纲常。”
林致德真切地说:“兄长,家主,您的为人我夫妇二人都清楚,您如今所拥有的都是您应得的,我俩对此绝无怨言。轩儿天资聪慧,我夫妇二人有这样的儿子是我们的福气,有您这样的舅舅是这孩子的福气。我二人若再不借兵必然伤了家人的感情。”
也是受情绪感染,宋青龙当即陈情道:“致德,你虽是林家的长子却以真心待我妹妹,以真意待愚兄。父亲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也会欣慰,愚兄一直都是说到做到的人,我今天以家主的身份要求你们向我提一个要求,即使你们不想也得为了轩儿提一个。”
话说到这份儿上宋白鹤夫妇也不好拒绝以免伤了感情,只好为林轩提了一个请求,等宋白鹤林致德二人百年之后,若是觉得林轩品行端正,有超世之才还请从启安以外的小城中封一个给他。
当时在场的人都为此时做了见证,随后林致德带着七千兵众跟随宋青龙驰援春神关。一切都那么完美,可是这件事在多年后,却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懊悔不已,甚至成为了始终萦绕着宋家的梦魇。
当然这一切暂时与林轩无关,他一个五岁的小娃儿只知道父亲去外面打仗了,他就在家读书练武,等以后长大了也去上阵杀敌。
在模糊不清的回忆里那年四月下了一场雨,雨连绵三日而不绝。林轩记得雨停那天城中最后的士兵也去支援春神关了。
“再后来,后来怎么了,我只记得从那天起我不会笑了”。
恍惚间有一个声音打断了回忆。
“统军,统军?醒醒,我们该上路了”
惠国天京
金色的屋脊压着一座又一座宫殿,阴沉的天空里有颗暗淡的白光球。乌云快步踏过金屋脊,天像是被太阳灼了个洞,终于又洒在这宫殿后的一段小径。一个男人匆匆忙地走在小径上,在他身后跟着一群身着黑色铠甲之人。他们的铠甲在阳光照射下透出了隐约的血红。
墓林
一颗又一颗槐树错落有致,树下一座座朴素的方碑。
历朝死在黑岩城的帝王都长眠于此。
男人尚幼时,曾误闯此地。
不曾想十几年后,这里恐要立一座属于他的碑了。今时今日,他看着这里的老树,沉重的压抑扑面而来。本就疲惫的他几乎就要倒下。
从前这里就这么压抑吗?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想。
男人身旁一名甲士出声“陛下,严承已经展开了攻城架势。以现在城中的禁军估计只能抵挡四个时辰。”
这位刚登基不足十天的皇帝闻言叹了口气
“本以为这一天会更晚一点的,看来叔叔已经急不可耐了”
另一名甲士说:“陛下还是快从此处出城吧,严承矫诏本就不得民心,陛下只要活着,严承就绝对坐不安稳这个位子。”
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想的太简单了就算我出了城,又能去哪呢。来勤王的军队迟迟不动,你以为他们就是真心忠于我吗?外面那些王对于皇位的渴望不比叔叔少。我要么会被杀,要么如同前朝那些末代之君一样做个傀儡,与死何异。”
突然一名甲士跪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口中道:“太傅辞世时留下此信,并留下遗言,若是陛下已入绝路,唯有此信可救。”
皇帝急忙拿过信笺,也没时间思考为什么太傅的信会在一名侍卫手里。
皇帝读着信,眼神愈发激动,读到最后时他拿着信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社稷不死。”皇帝反复念着这几个字,这封信的担子太重了,若是真的做到了怕是先皇在九泉之下能瞑目了。
他脱下龙袍交与先前递信的甲士,又接过旁人手中的玉玺。口中念叨,莫负我莫负我。转身慢慢向林中走去。
“不要跟着我了”他狰狞的转过头:“你们把这片槐树林烧了吧”。
“陛下三思,这可是帝国陵墓啊,自太祖登基以来,历代先皇都长眠在此。如果付之一炬,皇家气运岂恐……”甲士收声,他似乎明白了陛下的想法。
一根又一根火把被点起丢向槐树,这些树依旧立在原地,和这座城中一个又一个百姓一样。即使想跑,此时此刻又如何生翅而飞呢。
男人站在火中,抬头望向黑压压的天。也不知是云,也不知是烟。
他看见那团白色的光球又被黑云掩埋,顿时他向后颓然倒去。
先前接过龙袍的甲士,放下龙袍默默拔出了刀。
“老何,你……”只不过瞬息间此处所有甲士皆被其斩杀。
天空中乌云密布,有一只雨燕俯视着惠国,向着西方飞去。在它身后雨滴开始纷纷落下。
哗哗哗,这场蓄谋已久的暴雨终于爆发。
风息城内城
在这座历史比惠朝还久远的都城中,有一座风格与其它建筑格格不入的塔楼,这便是风息城议事塔。
塔楼上已有四人正在等待,一名中年男子立于栏杆旁,瞭望着远处的天空,那里似乎有一只鸟在飞翔。在他身后的桌旁是其他三人,一侧是正在闭目养神的女子宋家家主之女宋芸和一个空位。另一侧是沧屿国的长老洪老和一名身着蓝衣的中年男子。
显然这些人都在等那个空位的主人,英家的二公子英杰。
先是洪老开口:“英家小子还不来,不如我们先开始吧。致远你觉得呢?”他的目光投向栏杆旁的中年男人,林家二家主也是五境议事会会主林致远。
林致远转过身还未开口,一个身形走了进来,那一头红发煞是惹眼,来人正是凤环城英家二公子英杰。
林致远对于年轻人的姗姗来迟并未追究,示意其落座后说出了召集众人的目的:“严承的滁州军已经攻进了惠国天京的腹里地区。”
他坐在主位旁,看着众人的反应。
“够快的,看来严承围下京城就在这几日。”这张石桌的左侧,蓝衣男子开口。
“这岂不是我们的好机会?”刚在蓝衣男子对面入座的英杰对于此消息并不惊讶。
一直闭目养神的宋芸揉着太阳穴轻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红发的男子盯着对方的脸,似乎想从宋芸紧闭的双眼上读出什么来,他说:“芸姐你想啊,惠国边境上的各藩王本来都在等彼此先出兵,都想做那得利的渔翁。严承若是当了皇帝,对那些没跟他造反的藩王势必有一场清算。尤其是武威的燕王,如果我们以支持燕王称帝为由进攻惠国,以惠国的现在的情况绝对无法分兵抵挡。”
围栏上一只雨燕落下,它梳理着自己刚刚被打湿的羽毛。
在英杰旁边的芸姐停下手说道:“可是我们在武威郡的眼线来报,武威邻近各郡都在调兵进入武威,根本没有进京的意思,想必驻守那里的武将早就投靠了严承。”
红发问道:“严承不调兵去天京去帮他篡位,反而分兵前往边关?这恰恰说明他们防备空虚怕我们此时大举进攻不是吗?”
也许是觉得没法和女子没再应他,既不出声也不做任何动作,只管沉思。
在女子对面的洪老又开口了:“英家小子,你也知道那武威可还有一个燕王呢?严承马上要篡位成功了,此时调兵肯定是要看住他这个兄弟啊。”老者看上去年事已高,但是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洪老您的判断有道理,所以我提议趁惠国边境藩王武将互相提防,我们可与那个燕王合作,难道他甘心自己的兄弟推翻自己的侄子然后骑到他头上去?”英杰今日显然是有备而来,甚至众人都隐约猜到了英杰的目的。
洪老干笑了两下,慢慢说:“一国与一家一样。兄弟阋墙外御其侮的道理,恐怕燕王和秦王不会不晓得。”
英杰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了啊,皆是些无胆之辈。十六年前惠国大将康灵壁攻破春神关时,沧屿的大船小舟昼夜不停运兵驰援春神关。而如今洪老连对惠国动兵的想法都不敢有了?林家老家主创立联盟之初,改西境三道为西州五境这才有了如今的格局,这份底气从哪里来的你们都忘了吗?。”
林致远适时打断英杰,关于老家主创立联盟一事此处五个人里只有洪老真正亲历此事,林致远当时尚且年幼,英杰和宋芸更是没出生呢,其中内情容不得英杰胡言。
“小杰你究竟想说什么呢?”林致远略带疑惑的询问
女子这时睁开眼睛讥讽道:“赤浪人向来短视,无非想说些趁火打劫,鸡鸣狗盗,劳民伤财之事罢了。”
红发眼中怒火一闪而逝,赶紧嬉笑着,说:“芸姐倒是有远见,据说你这眼睛看向稍远一点就是混沌一片,也不知每日养神这么久可看清前路否。”
林致远不愿听他们两个斗嘴,宋芸幼时因家中变故受打击太大,双目视力大大下降所以才每日养神。他直言道:“够了,今天不是让你们来提旧事揭伤疤的。”
会主的话语还是有点用,宋芸又闭上了她的眼睛,再一次揉起了头。
英家公子英杰却站起身斩钉截铁的问道:“我只问各位,是否出兵与我赤浪共伐惠?”
众人虽说早已猜到英杰的目的,但仍对英杰或者说凤环城的决定感到吃惊,出兵伐惠一旦失败代价太大了,他们担不起。
林致远清楚对惠用兵的难度,惠国边关春神关数十年前被老家主纳进西州版图,一直是由桓泽境隆秀城的宋家镇守。这是西州和惠国彼此用兵唯一的通路,因为此关易守难攻才保证西州各境安全。主动出击若是能速速攻下武威则万事大吉。但根据情报,武威此刻正有大量兵马调动,如果攻郡城不下三镇之兵合围后联军必会被其援军击溃,那时不止春神关整个西州都要陷落。
众人要么沉默不语,要么顾左右而言他完全不理会英杰的问题。
还是林致远说了句此事应从长计议。
但英杰看着各境代表的态度,他轻蔑地笑了一下。
“各位吃过草根吗?”
众人不解,吃草根和出兵伐惠有什么关联。
“诸位可能一辈子都体会不到,在隆冬腊月里,两个胖孩子围在火堆旁打开瓦罐里面是煮不烂的草根树皮是什么感觉,那甚至是一种幸福。因为在我们嚼着啃着强咽着那些草根时,在凤环城在赤浪境还有数不清的人在往胃里填土,也在向土里填人。”
“这就是战争带来的灾难啊”。也不知是谁接了一句感慨。
“是吗?”英杰突然苦涩的笑了出来
他接着说:“错了,这不是战争带来的,这是诸位带来的。战争离我们很远,饥饿离我们很近。大家是以为我把这几十上百年来的苦难拿出来博取大家的同情就错了,上个月桓泽的商人用惠国的米冲垮了我们的粮价随后又大肆收购等待时机大赚一笔。就在昨天横阳城的赵家在西洛城又用惠国面故技重施了。赤浪加入联盟时为攻破春神关出了不少力,但我们用命换来的就是这种下场。言尽于此了。”
英杰直了直身子宣布了他早就作出的决定。
“即日起我们赤浪会退出联盟,对惠国出兵之事若各位回心转意欢迎到凤环城详谈,还有请各境的商人们立刻离开赤浪我们英家不会再容忍他们了。”
英杰说完转身就走,他留下的是一个坚毅的背影,和一群惊愕的面容。
代表桓泽境的宋芸睁开眼,在若隐若无的身影里她似乎看见了什么。于是她闭上眼在心中默念了个哀字。
林致远看着这个背影,并未出声阻拦,但他的眼神中已经尽是寒意。
赤浪一直想脱离他们,只不过那城里没人有这个魄力说出来。如果英杰留在风息城中自然能够让凤环城有所顾虑,但是明目张胆的扣押凤环城英家的二公子,林致远不想下这个命令。因为没必要彻底撕破脸,不过林轩要是在的话就不需要顾虑这么多了。
想到这,林致远盘算了一下,林轩那小子好像快回来了,如果英杰走城南,他们不会撞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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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息城南
有一名带着斗笠的黑衣人,他的四周已被十数名骑兵围住,他们有默契的拉开距离,划出一个能够供圈中人施展的范围。
在黑衣人的对面,一名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已经翻身下马。
冷峻男子身着白色长袍,手里提着一杆与众不同的长枪。那枪身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枪头却呈现一种诡异的墨色。
黑衣斗笠打量了一下对方手里那杆枪,却是面带笑意:“看来我等对了,现在可不能让你过去啊。”
“阁下是从哪来?”白袍漠然的说
在黑衣人摘下了他的斗笠,露出了一头扎眼的红发后,几乎在场的众人都闻到了一种来自遥远北方的花香。
“等你死了之后我再告诉你。”
话音刚落
白袍已经一枪刺出
这一枪来势极快。
那黑衣人一个侧身,竟是反应了过来
白袍见这一刺没有奏效,迅速改变轨迹用枪横扫过去。
也没见黑衣拿出什么兵器,只用双臂在胸前交叉来抵挡。
玄晶打造的枪头扫在黑衣用布条缠着的双臂上,咚的一声,力道之大,硬生生把黑衣人移出数步距离,随之而来的还有萦绕在四周挥之不去的蜂鸣声。
白袍心中虽是有些诧异,能硬生生接住我一枪的人可不多,但依旧是不曾改变的表情。随后他手腕一抖,还在微颤的枪尖所散发的蜂鸣声随之消散。
黑衣人的双袖已经破碎,露出了与白袍手里那枪头一样材质的护臂。
“好大的劲儿,幸亏我反应快,不愧是风涌军的统军,要是给你扫在胸上,这我可就废了,好在”黑衣人说着,抖落缠绕在护臂上的布条。完全的展露出那副玄晶的护臂。活动手腕后,摆出了一个拳架子。
白袍听着这些没用的言语,默不作声地开始拉开距离,眼见对方是名拳师,如果给拳师近身恐怕胜负立见分晓。
此时黑衣拳师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好像在等待对方出手
白袍也盯住拳师,似乎在寻找破绽。
气氛一时间焦灼了起来
一片树叶飘进了二人中间,拳师的视线被这片树叶挡住,他连树叶上的黑点都看的清清楚楚。
转瞬之间,黑点迅速放大
一点寒芒透过树叶,照着拳师的头刺来。
拳师压低身子头偏向一侧,同时伸出右手想要抓住那枪身,顺势左脚前踏,想要近身给予白袍青年致命一击。
可白袍也不与他争夺那枪。松开一只托着枪身的手,攥成拳头,另一只手抓住枪根。
当拳师抓到那枪时,才知不妙。此枪有玄机,一股无形之力拽住了他的身子,整个人就要倒地。拳师一个趔趄身形不稳,可随后拳师默念了一个”逆“字,这股力便直接散去。
片刻分神,一个拳头照着拳师的面门就打了过来,拳师急忙调整身形,同时撤回双拳抵挡。
可白袍拳势改变方向,直接托起长枪,抡向拳师的胸口,跟这又补了一脚踹在拳师的膝盖上。
拳师被扫飞出去,但只是一霎他便向后继续不停翻滚。
因为他看见一个黑色的枪尖正带着一个冷峻面庞飞射而来,
轰的一声
一杆长枪扎在地上,地面的石块瞬间爆开,拳师匆忙起身
趁着对方来还没收回长枪,他双腿微曲发力,“噌”的一下贴近,一双拳头快速轰向白袍男子。拳势连绵不断,白袍只能临时用枪身略做抵挡,一口气打了数十拳竟是未曾打退白袍半步。
不等白袍横起枪身,两人已经再次拉开距离,只不过这次是拳师率先拉开。
白袍提起枪,向前进一步,黑衣拳师则后退一步,双方距离始终保持在三米之外。
白袍骤然起身,也不知是何种手段,长枪竟是不停旋转地向拳师刺来。
拳师见了也不避反而是迎着长枪而上,眼看长枪就要洞穿不知死活的拳师,这时拳师双臂交叉,下一秒在场的人终于知道拳师那双护臂的厉害了。
只见他双臂交错,在两种玄晶造物接触的千钧一发之际竟然把那根玄晶的枪头从格格不入的枪杆上硬生生折断。
当!
黑色的枪头掉在地上,银色的枪身也已经停止了旋转,说不上清脆甚至有些尖锐的声音从两人之间不断向四面八方扩散。
几名骑马的亲卫被这声音折磨的几乎要吐出来
拳师一鼓作气夺下长枪扔到一旁垫步而上向白袍的面门一拳递出。
这时,白袍身后还在马上观战的副将向二人用力掷出手中长枪。
长枪几乎贴着白袍的耳下飞过,拳师只得收拳,抬起左臂去挡。
长枪被这一撞失去速度。白袍及时抓住握在手里
随着拳师的收势,白袍再次横枪在身前。
一阵急促的哨声此时从远处传来
拳师听后收起拳架,抬手阻止
黑衣拳师开口:“得得得,林老弟。我跟你闹着玩呢不是。点到为止。你也听见了,这不正叫我呢么,改日再会哈”
说完他身子一沉,双腿用力向后跃出,刚才那噪音还弄得众人头晕脑胀,还没来得及反应。被他给轻松跃出包围,甚至还顺手取回掉落在地上的斗笠
方才掷枪的副将,此时已从身后取下一张弓,张弓搭箭立马就要将那渐远的身形射倒。却被白袍抬手阻止:“潘高,不可射杀,那是赤浪的英家人。”
潘高闻言随手射向了一旁的树丛,箭矢洞穿了一棵槐树已经干枯的树干,惊得几只雨燕飞出。
随后白袍握住长枪支撑身形,这根风涌军制式的长枪此刻枪头也已经开裂,再转头看着自己那根被折断的长枪“诰籙”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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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背叛!”洪姓老人怒斥道
“他能在我们面前说出这些话,说明这是他哥哥,那位英家家主授意的。”宋芸未曾睁眼,依旧是讥讽的语气
“洪老,先不管他,小芸,还是说说你们对武威的发现吧。”
宋芸睁开眼睛看向林致远继续说:“据我们的情报,武威周边集结的兵力几近数万,即使燕王得到武威郡守都尉的支持以全城之兵恐怕也难以抗衡。”
“如果燕王想要起兵,我们的支持确实是他唯一的办法,所以他找上了赤浪想要英家说服我们。至于为什么只找了赤浪呢,赤浪与惠国的通路除了桓泽的春神关,就只有珞珈山脉的险路山道了。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宋芸说到这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事。
会主看向蓝衣的中年人,在对方轻轻点头后思虑片刻对宋芸说道:“赤浪退出得太突然,惠国形势又不明朗。我提议先不要动,调动兵马,必会使边境紧张。”
蓝衣中年人几乎都没考虑,点头说:“我同意。”
“但是诸位想过没有,这几万兵马会不会是准备进犯我们的呢?”洪老在了解目前的情况后,立马做出了一个本能的推断。
“你们沧屿有海水做天险,惠国人还能先攻你们不成?”宋芸甚至都没看洪老,继续闭眼养神。
会主又是及时打断“好了,不如这样,我派一支人马去武威郡打探,必要时联络下燕王,若是惠国真的另有所图,我们在半月之内便能陈兵春神关。”
“如此不留给惠国口实,倒也合理,只不过致远联络燕王你打算派谁去。”
“洪老放心,这次我派林轩去。”
“看来致远已经胸有成竹,那我自是不必多言”。洪老没有什么顾虑,因为确实像宋芸所说,沧屿与惠国隔海相望,即便有战事也可以隔岸观火。
听到林轩的名字宋芸似乎想说什么,但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会主的主意。
半晌后,除先行一步的赤浪,各城邦的队伍带着消息火速返回。
白云滞在浅蓝色的空中,空中的翠鸟驻进繁茂的树上,巨大的树影遮断了长街的。一队扎眼人马在风息外城的长街上行进,队伍当中有一身白袍银甲,得胜钩上挂着一杆少见样式的长枪,或者说长棍。因为它亮银的枪身,却没有枪头。
林轩本来急忙返回城内,可在城门口见城防士兵依旧如常。街上行人也是络绎不绝,哪里有半点紧急事态的味道。
林轩行进了一段时间,即将越过眼前的内城门,他像是想起什么事转头对他的副手说道:“潘高,你们先回军营,调查一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都出了什么事。”
潘高应了一声,引了几个士兵调转马头。
而林轩继续往城里走,这里街景不同于外城紧凑杂乱的的风格,是整齐划一的排布,精美又气派的房屋一座接一座。华丽的服饰穿在内城人的身上,和这景色放在一起显得理所当然。直到一座极其阔气的府邸出现,十多个手按长刀的金袍士兵站在门口,把之前那些精美的宅子店铺楼坊全都比成了寻常屋舍。
因为这里便是林治远的府邸,作为整个西境最重要的人物之一,这些金袍守卫自然是最精锐的风涌卫。门外风涌卫的指挥陈平早已恭候多时。在得到风涌军指挥权之时,林轩便向林致远举荐陈平接手他风涌卫指挥的位子。与往常不同的是陈平并没有穿着风涌卫的甲胄,只穿了普通的华服,像是要出席一场饭局般朴素。
林轩到来后他马上凑近吩咐其他人牵着马,自己接过一根林轩递过来的长棍,递给手下后又亲手脱下林轩的铠甲
陈平回头看着长枪说“哎,少城主,你哪弄这么一棍子?这么眼熟呢?”
没等他反应过来,林轩又拿出枪头一并交于他
陈平先是一愣:“你这是跟潘高打了一架?”不过他马上就嘀咕道“那他得用的啥才能把这玩意弄断啊?”
林轩也不想接这茬,说道:“老头子们都在里面呢?”
“都在呢,各城守备也都在里面等你呢。”陈平还在观察枪头的断口。
“跟我说说,城里发生什么事了,挑重要的说。”
陈平在把今天发生的大事向林轩讲过后,又对断枪仔细观摩起来。
林轩听完,点了点头,口中念了句怪不得,随后就迈步向府中走去。
许久,摸索着坎坷不平的枪头的陈平说:“原来是被折断的……看来我们这位林公子是遇到了比潘高还要强的高手了。”
在陈平眼里林轩的地位其实十分尴尬。一来他本是林家家主的嫡长子又从林致远手中抢走了风涌军的军权,二来林家家主对于这个儿子并没有什么照顾,两人甚至有些疏远。三来林轩作为风息城继承人,他最大的对手是守备军林无距的儿子林羡。后者在城中名声甚好,简直是翩翩公子,而林轩在民众的印象里则是跋扈的武将。
想到这里,陈平隐隐猜到,似乎有一场针对林轩的计划正在酝酿。不过他马上打消了这种想法,望着林轩的背影,陈平默默告诫自己,若真有这种事绝不能被牵连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