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摆香，出马
所谓五仙，指的是东北地区对五种动物的俗称，分别是狐，黄，白，柳，灰。这五种动物通人性，最容易修炼成仙，常年行走民间，或做保家仙，或做散仙地仙。
其中这黄，指的就是黄鼠狼，也称黄皮子。黄皮子身姿矫健，性情狡诈，具有强大的模仿能力，能够模仿人类的行走和言语，甚至能够幻化出各种幻象迷惑人心。
此外，黄皮子也是五仙之中最为睚眦必报的主，但凡惹上，轻则鸡飞狗跳，重则家破人亡，因此，黄仙常常被人们视为最难以招惹的五仙之一。
刘老爷很明显就是招了黄皮子的报复，附身于上，搅得整个刘家鸡犬不宁。
“小子好眼力，能看出咱的身份，劝你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否则，就把命给我留下！”
说着，他口中发出喋喋怪叫，那声音如同干扰电波一般，让在场众人心烦意乱。可陆离既然敢来，自然有把握，他抬手拖来一副桌椅，不慌不忙地对着刘老爷坐下，从身上摸索出一包烟叶和烟卷，手卷了一根旱烟点着。
他并没有抽烟的习惯，动作却十分熟练，吞云吐雾之间，那烟雾不似寻常的烟会瞬间散开，而是化作一团云状气体向刘老爷飘去，直至触碰到对方的身体，才一股脑得散开。
刘老爷就像触电似得全身发抖，停止了怪叫。陆离又卷了一根烟，连带着自己怀中的方酒壶，一同递了上去，口气中带着一丝恭敬：
“亚布力烟草，长白山头锅的烧刀子，还请笑纳。”
黄皮子有三大爱好，吃鸡，喝酒，抽烟，有烟有酒必定是行家里手，黄皮子刘老爷迟疑了片刻，看着眼前少年冷哼一声：
“先礼后兵，你小子懂点规矩。”
说着，接过酒壶咕嘟咕嘟喝了起来，又抽了几口旱烟，那神态巧妙轻盈，跟七旬老人挂不上边。
“过瘾！这口东西好多年没尝过了，不过小子你白费心思，我跟刘家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不是你这点东西就能打发的，趁早滚，我还能饶你一命。”
陆离闻言不怒反笑，一扫刚才语气中的恭敬，板起了脸：
“既然你不想好好谈，就别怪我不留情面，老东西。”
老东西三个字说得很重，黄皮子顿时撇了烟酒，一双老鼠眼怒视着陆离刚想发难，却发现眼前少年的眼神不对，原本乌黑的双瞳泛起深黄，就像刘老爷一样，他也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口中朗生吟唱：
“仙堂急焚一炉香，香传信息通四方，今朝有事来招请，有道仙家速临堂，道高何惧山河远，小辈斗胆，有请归地堂黄四老爷！不入流的地仙，给你留几分颜面你不要，见到本仙还不跪下！”
陆离此刻的声音四分是自己，六分是一个老者，这一变化着实让黄皮子刘老爷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问：
“你是谁？”
陆离又猛吸一口烟，语气中尽是不屑：
“归地堂黄四老爷都不认识，你也配为祸一方？再不从他身上下去，休怪本仙不念同族之情！”
五仙作为东北民间最常见的地仙，自然有供奉香火的信徒，仙家受了香火积攒功德，同样也会在信徒需要时出手相助，这是一种相辅相成的修行。
仙家不能亲自出面，便以灵体的形式附着在请神的人身上，赐予其相对应的能力，这便是出马。
长白山龙门峰五仙道场，便是专修这一门五仙出马的道家一派，弟子们平日里供奉香火，结识和自己有缘的仙家，每当民间遇到散仙为非作歹，便下山看事。
不过能否请来法力高强的仙家上身，除了修为以外，还看自身机缘，有的人穷其一生连一个仙家都请不来，陆离因其体质的特殊原因，身兼多位仙家。这次请来的，便是同为黄仙的四梁八柱之一，归地堂黄四爷。
一本同源的血脉本就有辈分上的压制，再加上散仙的修为根本无法和有堂口的仙家相比，黄四爷的法力远在刘老爷之上，这黄皮子瞬间就没有了之前的豪横，登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小辈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四爷您出马，还请四爷恕罪。”
陆离的五仙护体之法能让他主导一半的意识，见对方认怂，满意地坐了下来：
“这回，可以好好谈谈了吧？”
同族同源，黄四爷自然也不会一上来就喊打喊杀，如果能让其知难而退再也不来找麻烦，也算是两全其美。
“说说吧，你们两个，到底什么仇什么怨，闹上几天还不够，非要把这老人家折腾死吗？”
有黄四爷坐镇，黄皮子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和陆离以及刘家人讲述起他和刘家人的恩怨，不过他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把所有刘家人都叫来听他才肯讲。这黄皮子有些神通，缺一个血亲都不肯讲。很快，刘老爷的长子刘万福，次子刘长福，以及儿媳妇和三个孙子一个孙女都赶了过来。
“东北三省做香木生意的多了去了，唯独这刘家的香木香飘十里远近闻名，知道为什么吗？”
刘万福回答：“听我爹说，他当年高瞻远瞩，在小兴岭的老林子里包了一块风水宝地，种出来的木材不但长得快，还质量极佳，尤其是当年他在山崖上捡到一块千年香木，更是我们刘家的镇店之宝。”
黄皮子狠狠地啐了一口：“放屁！你爹以前就是个山场子里巡山的护林员，有个屁的高瞻远瞩，他当年深入林间遇到了我，我跟他讨了口封，他给我三叩九拜，求一场富贵。我便指点他，小兴岭里有一处林地，是个风水极佳生财穴，把那里包下来，便可顺风顺水。”
刘家人这才明白，原来老爷子当年之所以能在生意场上平步青云，全靠这黄仙在背后帮衬。
紧接着他话风一转，目光中是如海般深沉的积怨：
“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在林子深处留一个地穴，给我的子孙后代居住，那里风水好，灵气足，无人打扰，是绝佳的洞穴。可是，可是这个该死的刘大柱！竟然动起了那地穴的歪脑筋！去年竟然悄悄刨开了那洞穴，想做他刘家的祖坟！”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百室之君，尚犹患贫，何况是这白手起家的生意人。黄皮子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保刘家生意顺风顺水，却没想到，多年以来积攒的财富，早就让刘大柱这个原本老实巴交的护林员，变成了重利薄情的商人。
自去年开始，刘大柱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人死灯灭，他和黄皮子之间的约定也会就此结束，自己这一世赚了许多钱，子孙呢？黄皮子可不一定会保自己的子孙，于是他狠下心来，决定将那风水宝地据为己有。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吃惊，原本以为是黄皮子作乱，没想到，却是刘家老爷有错在先，掘了人家的洞穴，杀了人家的子孙。
黄四爷听罢默不作声，陆离闻言也犯了难：
“那你想怎么样？”
黄皮子双眼泛着血丝，咬牙切齿：“怎么样？我要他刘家，满门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