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剑池惊变

符禺的断指坠入剑池时，水面腾起七丈高的青烟。欧冶子看见烟中浮现先祖欧冶阳的虚影——那位百年前被青铜鼎吞噬的家主，此刻周身缠绕着九条铜链，每根锁链都贯穿一具青铜棺椁。

"开棺者，永堕兵燹狱！"虚影的警告化作雷声滚过赤堇山。七具棺椁表面的饕餮纹突然睁开血目，池底传来战鼓般的闷响，惊起方圆十里的夜枭。

公输墨的铁面具被符禺挑落，露出半张布满咒文的青面。他手中吴钩忽作虎啸，刃上浮现出越国矿脉图："师兄，当年你用我祭剑时，可曾想过蚩尤大人的兵魂早已附在这张脸上？"

符禺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在空中凝成二十八宿图。星图笼罩下，公输墨脸上的咒文开始蠕动，化作无数小篆经文："天工开物，地火熔金！"地面突然裂开，十二条青铜蛇破土而出，将刺客们拖入地火之中。

地底祭坛内，欧冶子正被青铜锁链悬在池心。青蚨剑自动割开他的手腕，鲜血滴入池水竟凝成赤色玉圭。当玉圭沉至池底，七具棺椁同时开启，每具都涌出不同颜色的雾气：

-玄棺喷黑雾，内藏断戟，戟头挂着楚地巫幡

-赤棺吐朱砂，裹着柄通体血红的环首刀

-白棺泄寒霜，冻住半卷写满虫鸟文的犀皮

中央金棺炸裂的瞬间，赤堇山百兽哀鸣。一截青铜指骨浮空而起，骨节上刻着"蚩尤兵主"四个甲骨文。欧冶子胸前的锁片突然发烫，显化出黄帝与蚩尤涿鹿之战的图腾——那锁片竟是轩辕剑的残片！

符禺的独眼流下血泪："原来如此！欧冶氏世代用血脉镇压兵主魂！"他突然折断自己的脊骨，白骨中竟藏着一柄玉尺。当玉尺插入祭坛中央的凹槽，整个剑池开始逆时针旋转。

欧冶子浑身经脉浮现青铜纹路，脑海中涌现先祖记忆：

-见欧冶阳在月圆之夜将活人推入剑炉，炉火中伸出青铜巨手

-观周昭王南巡时，欧冶氏献上的镇国剑如何引发汉水沉船

-感同身受百年前灭族惨状，三百族人被反噬的青铜器活活绞杀

赤堇的骨笛声穿透地脉。少女赤足踏着池水而来，耳后青鸾刺青绽放青光，竟逼退蚩尤指骨散发的血煞之气。她将一枚刻着"大禹镇"的玉琮塞入欧冶子手中："快用轩辕残片斩断铜棺锁！"

当青蚨剑斩断最后一根青铜链，七具棺椁突然化为铜水。蚩尤指骨发出不甘的咆哮，却被迫融入轩辕残片。池水沸腾如熔金，映出符禺与公输墨同归于尽的场景——老人用玉尺刺穿师弟心脏，两人尸身坠入地火，化作两尊青铜像。

黎明时分，欧冶子从池中捞起淬炼完成的青蚨剑。剑身雷纹已化作龙鳞，靠近剑格处浮现"镇兵"二字。赤堇指着东方泛红的天空："看，那是蚩尤旗星现世，兵主魂已与你血脉相融。"

楚国的青铜轺车在云梦泽畔停下时，惊起漫天玄鸟。欧冶子望着泽中突兀矗立的青铜神树，枝干上悬挂的钟镈正随风奏出《九辩》古调。赤堇耳后的青鸾刺青突然灼痛——那是大禹王封镇蚩尤残躯时，青鸾部族获赐的血契警示。

"此树乃轩辕帝采首山之铜所铸。"令尹子期展开半幅犀皮地图，上面的朱砂绘纹正与神树纹理呼应，"每甲子逢庚申夜，树根会显出通往兵主冢的密道。"

月过中天时，泽中升起九盏青铜灯，灯光所照之处，水面凝结成玉磬般的镜面。欧冶子踏出第一步，脚下竟浮现出甲骨文的"震"字。赤堇将骨笛抵在唇边，吹奏出《候人歌》的苍凉曲调，水面下突然游过巨兽的阴影。

十二名楚巫开始跳傩舞，他们戴的青铜面具正是十二生肖兽首。当子鼠面具的巫师割开黑牛咽喉，牛血渗入镜面，青铜神树的根系突然蠕动如巨蟒，在泽底打开幽深甬道。

甬道两壁的萤石渐次亮起，映照出大禹治水时的岩画。欧冶子触摸到凿痕中的贝币残片——这正是越地先民使用的货贝。赤堇突然按住他手腕："看！这些岩画在变化！"

壁画上的禹王猛然转头，手中量天尺指向众人。洪水从岩壁倾泻而出，浪涛中浮沉着无数青铜鼎彝。子期的玉冠被冲落，露出额间蚩尤旗状的胎记。欧冶子怀中的轩辕残片发出龙吟，将洪水劈开通道。

穿过三道青铜闸门后，兵主冢正殿现出真容：九尊无头刑天像环列，胸口皆嵌着陨铁铸造的星辰图。中央祭坛上斜插着半截剑柄，剑格处饕餮纹的第三目正渗出金液。

"此乃轩辕剑颚。"子期声音发颤，"周昭王南征时，楚人曾见其化龙而去......"

当欧冶子握住剑颚，冢内所有青铜器同时嗡鸣。刑天像的头颅从穹顶坠落，竟是九颗刻满咒语的人面鼎。赤堇的骨笛突然炸裂，笛管中飘出青鸾精魄，与剑颚金液融合成凤凰虚影。

地动山摇间，冢外传来吴越战船的号角。赤堇望向水镜中的倒影："是夫差的水师！他们用西施的眉黛为祭，破了青鸾部族的雾障！"